长安大明宫,紫宸殿。
齐王李倓、彭王李仅、临淮郡王李光弼,四镇节度使杨错,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元载。
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遵庆,户部侍郎兼京兆尹刘晏,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缙。
光禄大夫杜鸿渐,尚书右仆射裴冕,礼部侍郎杨绾,骠骑大将军程元振,左监门卫将军鱼朝恩。
大宁郡王仆固怀恩,检校左仆射、陇右都知兵马使崔宁,检校工部尚书、信都郡王田神功。
镇西、北庭行营的节度使白孝德,无当飞军统领韦皋、西平郡王哥舒曜、无前飞军统领高崇文等。
二十余位文武重臣齐聚于此,进行平叛大军凯旋之后的第一次议事。
“诸公……此次平叛,以可统计的伤亡数字来看,共击杀敌军十一万四千人,俘敌五万两千人,而我军阵亡数也达到六万一千余人,重伤八千余人。”
“共夺取十四个州加都畿道的一部分,共计八十八个县,整个中原有一半已经完全被我军掌控。都畿道所得虽仅只有六个县,但却已深入都畿道的腹地,最近处,距洛阳不过百余里,加上汝州,我军已对洛阳形成钳击之势……”
元载站在大殿的正中,手持一根小棍,指着身旁的巨大沙盘,细致地分析着平叛的战果和己方现今所面临的总体态势。
殿内众将从地图的态势就可以看出来,大唐可以说是胜利在望。
这种直观的感受,更能形成冲击力,更是鼓舞士气。
“史朝义或许会迁徙都城!”李泌突然接口说道。
“先生之言正合我意!”元载笑了笑,继续说道,“史朝义很有可能会在扫平幽州之后,将其伪都城由洛阳迁移至河北,以避我军锋芒。”
“此外,我军以新安、汝州可以夹击洛阳。以许州、宋州可以夹击汴州和曹州,以沂州和徐州可以夹击兖州,以青州和淄州又可以直接北上进入河北道……”
小棍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元载侃侃分析道,“简而言之,有这第一阶段平叛的巨大胜果为根基。日后再进行第二阶段平叛时,战略上的选择将会更加游刃有余。”
“眼下的休战,或许是给了逆贼史朝义一个喘息的机会。但经此次平叛大战之后,无论在人丁,亦或是土地上,史贼都已逊色于陛下。人心向背上,更是远远不及。时间拖得越久。对我方应是越为有利。”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军同样也需要休战。十个月的平叛战事,大军的兵力及粮草辎重的消耗都相当惊人,兵员的损失必须补充,钱粮兵刃器械必须继续囤积筹备……这些都需要时间。”
“有了这两年的休战期。定能将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届时,再次平叛之时,我大军便可以雷霆之势,将史朝义逐出中原,甚至攻入河北,一举扫平天下。”
听了元载详尽地分析后,崔宁、田神功等军中将领既自豪又兴奋。
毕竟,这一切都是用自己的手打下来的。
日后的史书丹青上,也必然会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杨错却心里一阵难过,如果不是当年玄宗皇帝和肃宗皇帝急功近利,在战略和战术上数次失误,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场平叛,感觉无异于一场开国之战。
“此后的两年时间里,与史朝义之间或许不会有什么战事,但我方也还远未到可以泰然自处的地步。”
冲元载点了点头,代宗皇帝开口说道,“南迁流民地安置、新占诸州郡的安抚,以及山南西道、东川、西川、恒州之事,都需要谨慎以对。无论哪一处处置不佳,都可能会祸及日后的平叛。”
说完,代宗皇帝向刘晏点了点头。
刘晏会意起身,出列说道:“到目前为止,已有三十四万流民南渡进入淮西,以及江南一带,分别被安置扬州、润州、常州等三州。其中约有二十万人被分予或租予土地,并赶上今年的夏耕。这一部分人应该可以自给,但其余十四万人必须要由朝廷赈济。”
“以臣的意思,既然如此,倒不如设法劝说他们返回中原。若能利用明年春耕之前的时间,好生整饬农田水利,并由各郡县分予粮种,来年丰收可期。”
安置流民的事情,一直就是由刘晏负责统筹,他自然最具有发言权。
在杨错听来,这个分予或租予土地的过程等于是对唐朝自天宝年间开始的土地兼并成风的一次打击。
土地分配问题,是导致安史之乱爆发的重要原因。
“就怕流民已被战事吓怕了,不敢再回中原!”崔宁稍显疑议地说道,“难道要强迫他们迁回去?”
“强迫倒是不必!”刘晏笑着回道,“只要好生加以劝说,一次性动员五万人北迁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其他人,料想只要返回中原的百姓生活安定,他们自然也会主动要求返回故里。此外,朝廷还可以减免赋税鼓励流民北返。”
“这是个法子!”仆固怀恩捋了捋颔下的花白长髯,点头说道。
“此法虽然可行,但治本却不治标,救远而不解近。”张傪和声提议道,“河南道东部经过史贼的作恶已经人丁稀缺,却又必须屯驻大军。既然如此,为何不施行军屯。”
刘晏眼睛一亮,他并没有因张傪的话而感到恼怒,反而赞同地说道:“张判官所言甚是,施行军屯既可满足大军军需之用,又可避免土地闲置,而他日流民返乡时也可迅速恢复农耕。”
代宗皇帝也来了兴致,与刘晏、元载等人经过仔细商议了一番后,很快就认可了张傪的军屯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