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只是暂时止住了伤势恶化,她的身体耗损过度,寿数所剩无多,若无上等药材配置的造血生肌之药维继,恐怕……”
孙大夫欲言又止。
城中风声鹤唳,几乎所有重要物资都被城主府收了上去。
说是统一调配,可若真的开启战端,那多半就成了一句空话。
徐业沉默片刻。
道:“药材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届时还得劳烦你调配成药。”
“哎,难啊。”
孙大夫叹了口气。
“老夫在襄城行医数十载,略有薄名,可数次想要求购药材,却屡屡被城主府的卫士驱赶出来。”
“我尚且束手无策,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是安心的等待战事结束吧,大梁兵强马壮,想来耽搁不了几天。”
徐业不置可否。
张校尉曾言襄城之战,持续三月有余。
与孙大夫的推测大相径庭。
小丫头撑不了这么久。
所以少不得须往城主府走上一遭了。
“咳、咳、咳…”
一阵无力的咳嗽声响起。
燕怡君缓缓睁开了眼。
一眨不眨盯着徐业。
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道:“大哥哥,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来救我了……”
撑着手臂想要从长椅上坐起。
不小心牵动伤势,疼得直咧嘴。
却依旧笑容满面。
“真好,原来不是梦,你真的来救我了。”
徐业走了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想问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甚意义。
只好如曾经那样,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燕怡君舒服得眯起了眼。
旋即神情又现出几分沮丧。
“大哥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啊?”
徐业认真打量一番。
笑着道:“确实不怎么样,像是一只裹了泥灰的大耗子。”
燕怡君气得想要挠他。
可是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
徐业见状,轻声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那我要吃饴糖。”
“好。”
“我要喝桂花莲子羹。”
“好。”
“要是再有几块蜂蜜枣糕就更好了。”
“嗯,还想吃啥?”
燕怡君笑着摇了摇头。
顿了顿。
淡然道:“大哥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好。”
“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
徐业看着她恳求的眼神。
忽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状做不满道:“说什么胡话,有孙大夫和我在,你要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燕怡君轻笑两声。
“大哥哥这次不会骗我吧?”
“……不会,我保证。”
“那好,我相信你。”
说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泛黄的脸颊上显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孙大夫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额头一探。
沉声道:“烧得厉害,加上失血过多,这一劫怕是不好过。”
“能治吗?”
徐业问道。
“既要退烧,又得压住血毒,还不能伤了心脉,不好办呐……”
孙大夫凝神思索。
片刻之后。
道:“需要白芍、柴胡、大青根、红香树……,可是这些药材怕是只有城主府才有。”
徐业点点头。
“我这就去取药。”
孙大夫一惊。
听他语气,不会是想着以武犯禁,硬闯城主府吧?
忙劝道:“你可别冲动,府里头守备森严,库房区域甚至还有奇人异士守卫,你不可能进去的。”
徐业并未多做解释。
转身出门。
见了张汉臣,正待开口。
对方却好似知道他的意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放心,我会守住她们母子的,你且去。”
“多谢张老哥。”
……
徐业离开后。
张汉臣闲极无聊,蹲在院子里,与小童比赛谁先眨眼。
凭借龇牙咧嘴大口气,顺利拿下三连胜。
张汉臣乐了,小童也乐得咯咯笑。
孙大夫远远地打量着张汉臣。
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行至近前。
用奇怪的姿势行了一礼。
“襄城土地,拜见张将军,老眼昏花以致半晌未能认出您,请张将军恕罪。”
“数万百姓的残魂被困在此地,小老儿恳请张将军出手搭救。”
张汉臣斜着脑袋瞥了他一眼。
咧嘴一笑。
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医者医人却不能医心,你不离不弃坚守于此,土地一职当得也还算凑活。”
孙大夫神情越发恳切。
“原本襄城一地已为怨气和外道地脉之气所笼罩,小老儿眼瞅着那些残魂受到污染,神志尽丧。
近些时日不知为何,怨气消散许多,地气也似受了惊吓,龟缩不出,想来定是张天人的功劳。
还请您发发慈悲,救大伙儿脱离苦海。”
张汉臣哈哈大笑。
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孙大夫顿感莫名。
问道:“张天人为何发笑?”
张汉臣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打趣道:“俺笑你进错了庙,拜错了人,真佛当面,却恁的被你平白错过。”
孙大夫大惑不解。
冥思苦想一阵。
语带不确定问道:“莫非……是方才那年轻人?可他明明只是凡俗之人,如何当得张天人这般称赞?”
张汉臣对小童作着鬼脸,逗孩子开心。
并未正面作答。
而是略带愤懑说道:“那帮子酒囊饭袋,总说天人有别,不可逾矩,俺老张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还得处处小心,藏头露尾。
所以啊,俺一时半会儿帮不上忙,你们将来如何,就看姓徐那小子如何处置了。
告诉你一件事,阿难尊者化身千万,周天神游之际,曾与那小子坐而论道,最后送了他一片袈裟,你可知此中深意?”
孙大夫闻言,惊得浑身发颤。
“龙得袈裟,各戴少分,即免六坠之难,莫非……”
有心问个明白。
却见张天人忙着和小童玩耍,不愿搭理他。
便不敢多言,耐着性子静候一旁。
过了片刻。
张汉臣的神情骤然一肃。
抱起小童递给孙大夫,沉声道:“找麻烦的来了,你回屋躲着去,俺去门口招呼他们。”
待孙大夫走后。
张汉臣拎起铁枪,推门而出。
忽听得有人令喝:“放箭!”
刹那间,箭矢入飞蝗一般,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张汉臣将铁枪舞得密不透风。
“叮叮叮……”
数之不清的金铁碰撞声不绝如缕。
可惜百密一疏,左胸处被一箭射穿。
张汉臣仿若未觉,镇定应对。
待得箭雨落尽。
他眼角扫了一眼因用力过度而略微发抖的胳膊。
气得七窍生烟。
心中暗骂一句:汉臣这小兔崽子平日不思进取,白长这么大的个头,力气弱得跟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