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得娓娓道来。他一说,就说了近两个时辰。尸孙佼听他讲这些急得抓心挠肝——此种神功的隐秘法门,世上是没什么东西能够衡量的了。可白骨这娼……这回只低声下气地哄了、求了几句,法王就全倒出来了!
这就是他之前对自己说的,这功法会越修越像人吗!?
但他如今也晓得,殷无念只想在大自在天魔道联军与须弥山正道中左右逢源来修他的神功,好日后找沉姜算账。因而多白骨夫人这么一个盟友,便是在魔道联军中多了一个耳目,于是只能咬牙切齿,却不敢多说半句。
等好不容易听殷无念说完,白骨夫人立时投桃报李,将她所见的飞廉法师、这些天从自在天所闻的飞廉法师,也都对殷无念和盘托出。
尸孙佼瞧着两人客客气气的模样,只觉得这洞府中惨碧之色虽看着还像在寂幽海,可这两个人却全都大变样了,直叫他在心中大呼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等事情都谈完,白骨夫人再仔仔细细地打量殷无念,忽然一笑:“法王像变了个人。”
可说了这话就后悔——又记从前殷无念从前调笑的时候了。她自诩美貌,平时也常以此作为手段,但对象都是鬼族之外的人。而殷无念这种身在鬼族的人修因为鬼族功法的缘故,其实性情也类似鬼修,白骨夫人是知道以色惑人这法子,在他身上用不了的。
又因为他实力强大、心机深沉,因而被他调笑的时候其实极为难受——不知道哪一句话之后会翻脸,更不知道哪一句话里有什么陷阱。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这短暂的、轻松而愉悦的心情是不是又被他的魔念影响了,正要再说几句什么,却听殷无念叹了口气:“也不算变吧。白夫人还记得我刚到寂幽海的时候么?是不是更像现在的我?这些天离了寂幽海,见多了人修、凡人,才知道这两百来年我到底变了多少。而今,我只不过是要重新做回自己了。”
白骨夫人心里一惊——他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倒也只能客气一句:“……原来法王从前是这样的人。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殷无念看着她。等将白骨看得心里又开始发毛,才笑了笑:“放心,我对你说的那些功法详情,没一句假话。想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么?”
依从前的经验,殷无念和颜悦色说了这种话之后就该要使雷霆手段了。可如今白骨实在不知道他的修为深浅,又因刚才一时的和睦相处,亦不好拂袖便走。心里稍稍这么一乱,竟下意识使了对平常人的手段——哀怨一笑:“因为法王怜惜我如今这样无依无靠么?”
这话一出口,心里又后悔了。
却见殷无念摇摇头:“我是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练我这功夫,从执念里解脱。离开寂幽海之后我才知道鬼修有多苦。”
他起身慢慢走到洞府前背手站下,叫月亮洒落一肩。再轻叹一声,才边眺望远处银亮云海,边低声道:“都说欲念不断,众生皆苦。可做人至少还有开心快活的时候,而鬼修呢?唯一个怨字而已。这些年我常常想起在凡界的事情——有师尊和师兄弟,那是多好的日子。我又想起你。从前和你的夫君避世清修,该是怎样的神仙眷侣。从前我只以为你和其他的鬼修没什么不同,可我为什么不想计较你之前出卖我的事?”
他转脸看白骨:“就是因为知道你竟然在为毕亥办事。白夫人,这说明你心里还有情。不过因为一个情字曾经伤你太深,才叫自己看起来无情。你这样的人,我不希望走到最后在天劫下魂飞魄散——我希望你能解脱。”
白骨夫人一时间愣住,只见殷无念目光清澈柔和,白袍随风微拂,真的没有半点儿从前的邪异之气了。
他……他这魔功……真能叫人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牵起嘴角笑了笑:“法王,你是不是……”
“已经不是在寂幽海,没必要对你使什么神通。”殷无念笑了笑,“要你觉得古怪,只是因为我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吧。白夫人,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可以。”
白骨夫人站起身,第一次觉得有些局促。她张了张嘴,可最终只道:“……好,多谢法王好意。我……去了。”
“保重。”
白骨夫人匆忙走到洞府前,又忍不住转脸看了殷无念一眼,才化成阴风疾驰而去。
殷无念转身目送她,好久不说话。
尸孙佼也听得呆了。他又在心里想说法王这功果然愈发凶险了,可想起此前对吕道宏喝出自己真名的时候,竟没来由觉得心中气息一乱,只觉得双眼又温了起来。
其实这样的法王也并不坏。尸孙佼叹了一声,再看远处的云海,一时间也想起好多前尘往事。法王现在仍在想他在清虚观的时候么?该不该陪他再说几句话?
正要开口,却见殷无念脸上的什么柔情惆怅全没了,冷笑起来:“毕亥就是明三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