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庆幸之色。
尸孙佼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从前喜欢学殷无念骂旁人是蠢材,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自得。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些家伙都要比自己还聪明一点儿——他沉默片刻,抚抚胸口、又缓了缓气:“这是打比方,冥服翳,你知道什么叫打比方吧?我是说殷无念现在已经失了神志,要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七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一个鬼修笑嘻嘻地说:“真人你从前总说你的才智不在法王之下,咱们也都知道。可要是他真像你说的那样失了神志,早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又何必叫我们去杀他?”
另一个鬼修也笑:“真人,你要是用这种法子来试我们,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尸孙佼咬牙切齿地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好吧。其实我是来问问你们,最近可有什么供奉向法王表示诚心的。”
众人登时松了一口气,真个儿眉开眼笑起来,赶忙将之前取出来的东西奉上。尸孙佼一样样接了,却不看那些东西,只盯着这七个人。等全收入纳戒中,才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去了。
他眼下是筑基境,并不能驾云飞腾,因而只敢在幽冥殿周边行走——要离了这个范围,说不定就要被哪个不知深浅的蠢材给杀了。可他一想到“蠢材”这两个字,心里的羞恼就更按捺不住了——在罗敷山,殷无念诓自己回幽冥殿传话的时候,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也跟冥服翳那些人的蠢样子没什么区别!?
……之前他说叫自己喊人月内来杀他……是那时候就料到这群蠢材绝对成不了事了吗?!
要在从前,尸孙佼并不很怕办坏事——顶大不了多受些炼魂之苦。一天一共也就十二个时辰,还能多到哪里去?何况被兵主炼魂,正是鬼将修为增长的主要方式。
可现在他他妈的开始修那个什么混元魔体了。
搞不好是要要命的!
他索性在冥服翳洞府外的崖头歇下,心想要不要再去找那白骨娼妇——之前殷无念使用神通引动她心中魔念,可白骨看起来并不信他的解释,甚至因此发火。
那她会不会对殷无念起杀心?毕竟就连冥服翳这种货色都在打算把他除掉的!
可他再往崖下看,只见一片黑雾当中磷火闪闪,尚未完全修出神志的骷髅、僵尸、乃至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都在其中游荡。此地去白骨的洞府足有数百里……依自己如今的修为,只怕没走到那儿,就要留在寂幽海内无处不在的黑雾里了。
就在这时听着身后一阵轻微的咯啦声。尸孙佼猛然转身:“谁?出来!”
一个眼眶中闪耀幽绿色鬼火的鬼兵立即现了身,不等尸孙佼掐起指决便拜伏在地:“大护法,是我!”
尸孙佼细细一瞧,倒有些印象——似乎是刚才在冥服翳那厅中侍奉的一个骷髅鬼兵。
他妈的,冥服翳蠢到如此地步么?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他竟然没把这鬼兵打散、炼了灭口!?
尸孙佼眼中凶光乍现。这鬼兵的枯骨上连点儿血肉都没有,想来不过是炼气期的修为罢了,自己此刻出手……
这时候鬼兵又说了第二句话:“大护法,我有法子请冥服翳那些人入瓮!”
这句话暂时打消了尸孙佼的杀心。他也统御过六十年的十万鬼兵,可在这个境界,说话像眼前这东西一样口齿清楚、逻辑清晰的,倒是没见过几个。
这东西怎么这么机灵?
他心中生出极强烈的好奇感。尸孙佼晓得此种感情也属魔念的一种,可他已债多不愁,索性只把指决掐住:“你叫我大护法?”
明三丙慢慢将脑袋抬起:“小人从前就是大护法麾下的鬼卒。在罗敷山当日,大护法还留下小人监视大法师的去向。”
这鬼东西倒是会说话,还会给自己贴金。不过尸孙佼才不知道当日留下的数百鬼卒哪个是他。
然而听着他一口一个“大护法”,尸孙佼的杀意就又淡了些:“哼,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大护法了。你有法子?你有什么法子?小东西,你又知道本座刚才在冥服翳面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么?”
明三丙忙道:“容小人猜猜看——法王重得恩宠,立足未稳,因此想杀人立威,冥服翳那些人却正好送上门来,大护法如今就在为怎么让他们有胆去做而烦忧、才苦劝他们去杀大法师。”
尸孙佼冷笑起来:“呸!法王也是你能叫的吗!”
又将眉一皱,再哼一声:“你现在不是冥服翳的部属么?”
“能遇着大护法和大法师的,有谁还会想给冥服翳那种蠢物办事?”明三丙道,“求大护法给小人一个机会,要能帮得上忙,得您一句夸赞,就是登天了。”
尸孙佼终于高兴了。
“说得好!冥服翳的确是个蠢材!”他在原地走了几步,边走边骂,又猛一转头,“起来说话——你打算怎么办?”
明三丙站起身——但刚刚站了一半,又喀嚓一声跪下去,几乎把脑袋埋进地面的黑色碎石里。
尸孙佼哈哈大笑:“这是做什么?哈,本护法威严至此么?叫你起来就起来!”
明三丙不吭声。
尸孙佼将眉一竖,正要发作,听着半空中一个声音说:“跪着吧。”
又听着那声音说:“不过不急着说你打算怎么办——尸孙佼,他说‘苦劝’?你去苦劝那些蠢材来杀我?”
尸孙佼立即转身、跪倒,一气呵成,与明三丙一样把脑袋埋进碎石里:“法法法法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