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子翁对阵不正是这样的情景么,于是点头道:“确实如此,正是一招‘亢龙有悔’,当初郭靖学了这一招,登时武功大进,将当时一个有名好手打得不敢正面硬接。”又问:“不知二位师父看出那两个穿白衣服的是什么家数?”
木灵子道:“我瞧那个秀气一些的好像使的全真的功夫,那师弟的功夫却是认不得,不知二人是否全真门下。百年来全真一分为八,门下武功也多有变化。”张三丰点头称是。
“全真剑法……二人联击……白布麻衣……”想到二人离去时候的动作,唐逢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将隐约出现的结论甩出脑袋,叫过小二问道:“刚才那个莽汉什么来路,怎么他这样胡闹,人们便当没看到么?”他还是一派现代想法,认为客人既然到饭店吃饭,那么饭店就应该保证就餐环境。
小二道:“小相公有所不知,这位边德俞公子,嘿,你莫看他显老,他只有二十几岁罢了。他家里是这镇上的首富,家里只有这一根独苗,不免有些娇纵。不过他家教极严,边老爷在大事上决不含糊。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前也有几次,边老爷都是将人家女子送回,回家将边公子打得几天都下不了床。
“听说他最早不是这样的,不知哪一年,有个人路过本镇,见他憨傻,便说他十分想以前的一个大侠,于是传了一招武功给他,从那以后他逢人便自称‘终南大侠’,说什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动辄就闹出刚才那种笑话来。凡他胡闹损毁的东西,边老爷都会赔偿,镇上都知道这一情形,所以也就不加计较了,由得他闹。”
※※※
三人第二天一早出发,不半日便到了终南山脚下,张三丰和木灵子二人年轻时都上过重阳宫,此刻也不用问路,三人骑了驴子直接上山。
上到半山,一座寺庙立于道左,寺庙修缮的十分好,可以看出平时香火鼎盛。唐逢经过那庙的时候望见“普光寺”三字,心知这就是当年郭靖带着杨过大闹终南山时的首站,随即四下望去,果然,在一棵树下瞧见一座石碑,上面写道:“天苍苍兮临下上,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大不应,一物细琐在劳形。安得大千复混饨,兔教造物生精灵。”
百年弹指而过,王朝变迁,兴衰更替,青山依旧,人已杳然,唐逢不禁又有些唏嘘,开口唱道:“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正是当年93版“倚天”的片尾曲《两两相忘》。
唱到一半,前方忽然传来婉转箫声,时而如山林鸟语时而如大漠风沙,虽然和唐逢所唱的风格迥然不同,但也另有一种和谐之感。唐逢拍拍坐骑紧赶两步,功夫不大,就见前面路边停了一队人,原来是上山的挑夫在歇脚。距挑夫们不远的一棵树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正是奏箫之人。
那少女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手握一支白玉长箫,白衣如雪,随山风飘舞,宛如云中仙子。唐逢见她容貌极美,不过脸上却基本没上没什么血色,心里大致猜出她的来历,当下下了驴子,作了个揖一本正经道:“在下唐逢,随大师父崆峒木灵子和二师父武当张三丰上终南山求师,请问姑娘可是重阳宫后山的邻人么?”初次见面,虽不知道这位少女在古墓中地位如何,唐逢还是打算给人家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殊不知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十分好笑。
那少女见唐逢开口就点出自己来历,心里微微惊诧,旋即想到刚才看见下面山路上的两个耄耋老道,心里就信了唐逢七八分,心想:“武当张三丰天下共仰,眼光见识必定不凡,想必他是告诉了这个小徒弟。却不知木灵子是谁,竟能做得大师父?”从树上飘然落下,说道:“小弟弟,我听说武当张真人武功道法天下第一,是武林泰山北斗,为何还要外求呢?”
唐风心里窃笑:“听说过张三丰就好办,这拍马屁的机会可是你送的呢。”说道:“我师父说,武学之道永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纵然是他们这样修为的人也仍会有不及别人之处,是以应当虚心好学,不可故步自封。听说,百年前神雕侠侣纵横江湖群邪辟易,后来更是在百万敌军之中杀死了蒙古皇帝,足见古墓武功实在超绝,因此特来求学。”
那白衣少女讶道:“原来你们竟不是上重阳宫而是往古墓来的么?”唐逢道:“都是。在下两位师父去重阳宫与全真道的道长们论道,而在下则去往古墓中求师。”那小女听了沉吟不语。这时张三丰和木灵子也赶了上来,唐逢将两人一一介绍。白衣少女躬身道:“古墓派杨海岚见过二位真人。”唐逢听了心里一乐:“姓杨的mm亚,马屁拍中,欧耶!”
两个老头子下驴还礼,张三丰道:“原来是杨姑娘,不知当年神雕大侠杨过和姑娘是如何称呼?”杨海岚说:“乃是家曾祖。”张三丰抚须长息:“人生匆匆,当年华山之上我还是个孩子,得蒙杨大侠指点了几招,如今我却都已经老朽不堪了。”
杨海岚见张三丰感怀,便换了话题:“张真人,刚才听令徒说欲往墓中求师,可有此事?”
张三丰呵呵笑道:“正是,古墓武功可谓领袖天下玄门,我这小徒非最好的武功不学,却是让木灵子道兄和我二人很是不甘呀。”唐逢在一边心说:“宗师级的人物连马屁都是宗师级的,当真是不留痕迹啊。”随即又想:“这几年来我总是说别人的武功好,却从没考虑过他们两个的感受,如今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二百岁的人了,却陪着我跑几百里来求人,这份恩情真是无以为报了。”想到这里,唐逢不禁觉得以往实在过分,有些无地自容,也从这一刻起,唐逢将二人真正当作自己的长辈看待。
他这一番心理变化旁边的三人并未察觉,但唐逢自己却明显觉出,许久没有精进的玄鹤功竟然在这一刻有了玄妙变化,只觉天地蓦的焕然一新,山川灵秀、草木青葱,体内真元流转竟隐隐有与天地沟通之势。唐逢一岁修道,如今终于初窥门径,心下明悟:修道就是修心,心胸不高远开阔,不知感念上苍和他人之人终究成就有限。修道如此,武功亦如此。
这时就听杨海岚说:“二位真人如此看得起古墓,古墓上下当真受宠若惊,只是……”样子很是欲言又止。木灵子道:“只是如何,杨姑娘但讲不妨。”杨海岚为难道:“只是家父这几天心情不好,眼下来,恐未必答应。二位真人既然要上重阳宫论道,且请在重阳宫住上十天半月,家父火气下了些定如所愿。”这话其实极为无礼,木灵子名声不显,可张三丰当真是名重天下,人家来几百里来,亲自上门把徒弟送给你教,那是看得起你。放眼武林,除了少林寺,还没有哪一个门派会拒绝这样的殊荣。好在两个老道修养都十分好,唐逢刚刚修为大进,还处于云雾恍惚之中,三人中无人有异议。
再往上走,三人和杨海岚结伴而行,杨海岚问起唐逢刚才唱的歌,唐逢心情大好下再唱了一次,然后又挑了几首在这时代不太惊世骇俗的唱了,风格新颖变幻,让很有音乐造诣的杨海岚叹为观止、赞不绝口,同时对张三丰和木灵子二人又是高看了几分,她却不知这两个老头子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唐逢唱歌而已。
傍晚时分,三人终于到达重阳宫外。此刻全真道七宗并立,都已经另起门户,终南山上的重阳宫已经不是昔年的武林大派所在,观中的道人多是道法精湛,武功却希荷平常。观主国玄顾和两个老头子都是旧识,听说这回两个道友一同到访十分高兴,三人当天晚上秉烛论道,而唐逢刚刚道法大进,也不去睡觉,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如此过了半个月,唐逢固然见识到了玄门正宗的博大精深,收获极大,连张三丰和木灵子二人也是获益匪浅,脸上红光渐渐变淡,继内力修为之后,外表也有返朴归真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