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也便继续往下说:“我来此地,是想与龙首有所交易,各得其所。”
陈冲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便干脆点穿道:“想必蹇公的意思是,玄德此败,可以大事化小,轻轻揭过。”见蹇硕欣然颔首,陈冲又问说:“那不知蹇公欲以何事相求呢?若是连蹇公都觉犯难,在下恐怕也无能为罢!”
此言没有回应,蹇硕一时无言,陈冲等了很久,这位常侍才说道:“我昔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求到龙首门下,但若有办法,我又怎会如此呢?”打了半天哑谜,他终于说到正题:“龙首,陛下病情日笃,恐怕撑不过六月了。”
陈冲对此早有准备,钟繇此前早已与他来信说过,他问说:“是太子之位还未定夺吗?”
蹇硕点头,随即叹道:“陛下的意思简赅,他还是属意‘董侯’。但是诸臣执意反对,更重要的是,何大将军也执意反对。”陈冲微微后仰,笑说:“大将军难道肯让出自己摄政之位吗?便是肯,天下名士今多归心于大将军,他们便肯让位吗?”
“正是!”蹇硕对此讥讽说:“谈什么清流党人?说什么忠臣孝子?说白了与我们这些阉宦都是冲着钱财。他们不仅要财,还要名利!”说到这,他本就尖细的嗓音有如针刺,他继而说:“如若让大将军与皇后摄政,恐怕朝廷将永无宁日!”
说到此处,蹇硕停下来看向陈冲,陈冲反问道:“但陈某目前一介白身,对朝局恐也无力施为,蹇公找我,何异于问道于盲?”
蹇硕断然摇首,说道:“我来找龙首,是卖龙首一个人情。”“人情?”“因为陛下一旦御极而去,老朽恐怕也就时日无多了。”
陈冲闻言讶异,他第一次正经打量蹇硕,但见这位臭名远扬的老人眼中却饱含一种情感,他没有望向自己,却分明地望向某个人,但他很熟悉那种情感,自己的祖父与父亲也经常这么看向自己。
他听蹇硕继续说道:“陛下把‘董侯’托付给我,让我一定想办法令其继位。”“这恐怕太难了吧,其余常侍怎么说?”“张让、赵忠、夏恽等人俱不表态,我太了解他们,不表态便是反对,他们定然不会反对何进与皇后摄政。”
陈冲沉声问道:“蹇公准备如何做?”“我准备在陛下御极后刺杀何进,事后依靠太后和骠骑将军统揽大局,扶持协皇子登基。”
“太险,太险!”陈冲思虑片刻,最终只能如此下结论:“大将军党羽遍布朝堂内外,便是蹇公手下也难说没有内间,便是蹇公侥幸得手,大将军府下诸多臣僚,恐将借机起事,蹇公便是有太公望之能,也难以成事!”
但蹇硕面色如常,他淡然说道:“总得试上一试,如果老朽连这一试都没有,如何能对得起陛下对我的重托呢?”
陈冲默然无语,蹇硕继续说道:“若是老朽侥幸得手,今日之事便作罢,北疆之事还望龙首多多费心。”他顿了一顿,语速放缓请求说:“如若老朽失败,也还望龙首多多费心,能够照拂协皇子一二,何进与皇后都不是手软之人,但仍顾忌名声,如若龙首肯倾力相保,想必也不至于有亡命之危。”
“陈冲答应蹇公。”陈冲沉默良久,终于回答,随即又不禁问说:“只是蹇公何苦为此?帝王家事本与蹇公无关,蹇公如今权势已极,事成事败,不能使蹇公更进一步,陈冲实是想不明白。”
蹇硕闻言哈哈大笑,他喘过气,回说道:“龙首眼中蹇硕仍然是个庸人啊!当年龙首在太学讲学,说天道至公,人无分贵贱,皆有情义感念,当时陛下勃然大怒,却被龙首巧言搪塞过去。但老朽记得分明。”
“老朽是个宦官,没有子孙,族中还多有亲属受我连累,被党人所迫。但陛下却是我一手带大的。当年陛下进宫的时候,刚满十岁,身量还未及我胸,没想到转眼间,皇子都如他当年一般大了。”
说到此处,蹇硕先是莞尔一笑,随即眼神又缓缓黯淡,他不禁悲叹道:“老朽也未想过,陛下病得这样急,这样快!早知如此,我平日应领他随我一起射猎才是!”
两人就这么在軺车中相谈了一个时辰之久,等陈冲出来后,车队重新启程。出乎所有人意料,丁原一行人只走了个过程,入城不过一日便离去,连刘备也不过见了一面,送些慰问补品而已。刺史说他受天子委任,还急着在上党、河内之间新练一支部队,原刺史幕府的张杨、张辽、吕布等人都因此为他征召而去。
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此事定是就此掀过。只有陈冲知晓其中缘由,他却不知该是悲是喜。
但就在此时,匈奴的新一轮内乱,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