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有些郁闷的道:“我九原坐拥三十万长城军团,只要长公子有意,立刻挥师南下,踏平一切障碍!”
“蒙将军不可乱国!”
扶苏正色道:“适才之言,只是扶苏一人揣测,没有真凭实据,倘若兴兵南下,与乱臣贼子有何区别?”
“他们假传陛下旨意,赐死长公子与老夫,难道不是乱臣贼子?”蒙恬冷笑道。
“蒙将军何其糊涂!”
扶苏愤然道:“他们是乱臣贼子,我们就要做乱臣贼子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蒙恬说着,没好气的扔掉手中的烟头。
扶苏看着地上翻滚的烟头,皱眉道:“吴庸说昆弟在甘泉宫侍奉我父皇,可他却不识我昆弟的神宠,由此推断,我昆弟应该不在甘泉宫。”
“父皇东巡,昆弟和胡亥一路为伴,父皇不可能任由他们随意乱跑,依我猜测,上次陇西侯拜见父皇的时候,昆弟就失踪了!”
“这”
蒙恬一怔:“这么说,东巡之旅,当真有蹊跷?”
“之前是扶苏糊涂,现在想来,确实疑点重重,父皇那么宠爱昆弟,竟不见他服侍父皇!”
“那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黎安君?”
“没错!”
扶苏颔首道:“昆弟的失踪,一定与父皇有关,找到昆弟,就能查明真相!”
听到这话,蒙恬茅塞顿开,隐隐有种畅快之感。
自扶苏从咸阳归来,一直活在苦难与迷茫之中,如今经历一番波折,宛若新生,让蒙恬不由心情舒畅。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皇长子扶苏。
可惜,扶苏的改变,并不是因为他的谆谆劝解,而是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黎安君。
其实蒙恬早就想会会赵昆了,毕竟赵昆提出的‘屯田法’真的很有用。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有如此雄才,难怪皇帝会宠爱有加。
或许,真如扶苏说的那样,赵昆比他更适合做大秦的继任皇帝。
不过有些好笑的是,大秦的继任皇帝,现在正打算反秦,想想都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陛下还安在,恐怕会气得跳脚吧?
蒙恬心中的恶趣味,骤然升起,扶苏在一旁,默默的点了根华子。
“嘶”
“呼”
闻到烟味,蒙恬回过神来,侧头看着扶苏:“一个人抽,很爽吗?”
“怎么?”扶苏挑眉:“再来一根?”
“行!”
蒙恬多贼啊。
有便宜不占还是人么?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夺过扶苏手中的盒子,拿了一根塞进嘴里,然后将盒子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
“???”
扶苏还没回过神来,这头蒙恬已经拿起烛台,把香烟点燃了。
“呼”
蒙恬吐了口香烟,扭头望向扶苏,笑吟吟道:“长公子还别说,这抽烟确实可以解闷!”
扶苏:“”
扶苏:“拿来!”
蒙恬:“什么?”
扶苏:“盒子!”
蒙恬:“什么盒子!”
“香烟盒子!快点!我就那一盒了!”
“长公子不是要死了么,死人抽什么烟?”
“蒙将军”扶苏眯眼:“你变了!”
“呼”蒙恬鼻孔冒烟,并学会了吐烟圈,道:“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这特么才多久,你吐烟圈都学会了!
扶苏夹着烟的手,隐隐有些发颤:“你这不像第一次抽烟的样子啊!”
“是么?”
蒙恬一边抽烟,一边站起身:“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说完,伸了个懒腰,又道:“我发现不操心你的事,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扶苏一愣,旋即喟叹道:“是扶苏给您添麻烦了”
“扶苏这段时间,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若不是您和昆弟,扶苏恐怕”
“好了,不说这个了!”
扶苏的话还没说完,蒙恬便挥手打断道:“老夫尊重长公子的选择,但长公子也要答应老夫,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蒙将军”
扶苏闻言,眼眶一红,不由抬头望向蒙恬的背影。
这个背影犹如父亲一般守护他,无论遭受怎样的责难,始终相信他,跟他站在一起。
若不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扶苏一定会按照蒙恬期待的样子,继续成长。
只可惜,事与愿违。
沉默半响,蒙恬沙哑着声音,开口道:“三日之后,草原会为你准备盛大的葬礼,在这之前,老夫会将你秘密送到阴山部落,等葬礼结束,你再想办法联系黎安君。”
“那蒙将军呢?”
“老夫不会死,老夫宁可身陷囹圄,也不会玷污你我的忠名!”
扶苏大惊:“蒙将军!万万不可如此,他们乱命之心已成,您若身陷囹圄,恐怕他们”
“长公子休要辱没老夫!”
蒙恬猛然转身,声嘶力竭地呐喊;“老夫乃皇帝亲赐的九原侯,节制九原,太原,辽东三郡军政的大将军,执掌三十万长城军团,位列三公之上,何人敢谋害老夫?!”
“”
扶苏默然了。
三日后,始皇帝长子扶苏的葬礼,在九原如期举行。
九原军民共同见证了一场亘古未有的盛大葬礼。
扶苏遇刺身死的消息,不知如何传开的。
昼夜之间,沉重的号角传遍阴山草原,传遍秦川大地。
整个草原惊呆了,整个长城惊呆了,整个大秦也惊呆了。
正在寻觅牧草的牛羊,在牧民的驱赶下,回到了圈养之地,无数牧民骑上烈马,朝一个方向云集。
正在准备归乡的役夫,纷纷停下收拾行囊的举动,如潮水一般,不约而同地涌入九原郊野。
第三日清晨,当九原将士互动扶苏的灵柩出城的时候,茫茫人海,尽是低吟哭泣之声。
一幅幅由草原牧民,役夫黔首绘制的挽幛,迎风招展。
三十万长城军团,史无前例的出动了。
一个个身披麻衣,庄严肃穆,护送着灵柩,无声无息的前行。
巍巍阴山,茫茫人海,在赤色侵染的霞光中,编织出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
扶苏身穿黑色长袍,头戴裹扎皮裘,静静看着自己死后的恢宏,片刻,转身消失在秋风凛冽的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