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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2章 过往数岁,太子在藏拙?(2/2)

    但刘邦万万想不到的是:墨家的‘险恶用心’,曾一度在两千年后的新时代,绽放出了一朵出奇灿烂的光芒。

    那时的‘兼爱非攻’,则被当时人亲切的称之为:共铲煮仪······

    稍沉默片刻,刘盈便悄然将话头一转。

    “墨家之弊,往昔,自未逃脱姬周诸侯之眼。”

    “故墨翟之后,墨家三分,一曰:辨;二曰:侠;三曰:器。”

    “初,齐墨雄辩之士,欲言劝宗周诸侯,终不得果;后又楚墨任侠之众,欲以刀戈止刀戈,终亦不得善果。”

    “唯相里勤入秦,得秦惠文王助,方得存秦墨鲁班一脉。”

    “及秦墨鲁班之士,其虽仍言‘兼爱非攻’,仍恪守《三表》之法,然其不同于齐墨之言辩,亦或楚墨之以战止战。”

    “秦墨之欲,乃以器械之力资秦盛强,速平天下而止乱世,与天下民安泰。”

    说到这里,刘盈面上骇然之色,才终于缓归于宁静。

    “故儿以为:墨家三脉,独秦墨鲁班一门,可为社稷之用。”

    “盖因有别于言辩之齐墨、武剑之楚墨,秦墨,更似挥锤之匠。”

    “《管子·小匡》曰:士、农、工、商,谓之四民也。”

    “秦墨一脉,虽言‘兼爱非攻’而或乱社稷,然其所为,亦可证其乃四民之一,曰:工······”

    随着刘盈的话音降落,硕大的长信殿,便悄然归于一阵宁静。

    但与先前,那股令人如坐针毡的沉寂所不同,这一阵宁清,只让人觉得一阵心绪平和,如风拂面。

    而在御榻之上,天子刘邦望向刘盈的目光,也从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欣慰,到最后,已尽是化作一阵感怀。

    “不错······”

    “不错···········”

    一声低微的轻喃,惹得刘盈不由稍抬起头,将略带疑惑的目光,望向刘邦那沟壑遍布,此刻却有别样和蔼的面容。

    却见刘邦只赶忙从思绪中回过神,又毫不生硬的朝刘盈一点头。

    “太子所言,确无错谬······”

    只轻轻发出一声赞可,刘邦面上笑意,便有更深了一分。

    刘邦没有说出口的,其实是:皇后教的不错······

    听闻这一声难得的赞可,刘盈也是腼腆一笑,稍沉吟片刻,便面带笑意的抬起头。

    “及儒,倒不至墨家那般田地。”

    语调轻松地吐出一语,刘盈又稍轻轻嗓,开始了自己的最终论述。

    “儒者,始自儒祖孔丘,其言可谓无所不包,又无所不言。”

    “《诗》之所倡,多以夷夏之辨、华夷之防为先,其所言,可为:思无邪。”

    “然又《论语》有云:亲亲相隐,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此言,虽尽扬孝之善,然其视国法于无物,同墨乱社稷,废律法而行墨规无有不同。”

    “至《春秋》,尤以《公羊春秋》,宣言大一统,而法后王,实可谓致善!”

    “然至《谷梁春秋》,其虽尊王而重仁德,然其过重于礼教,而使民不得上进之阶······”

    面色郁结的道出此语,刘盈终还是苦笑着一摇头,旋即似是感怀般,悠然长叹一口气。

    “更有甚者,儒之言,自得是非矛盾,前后相悖之处;凡儒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更因注解之人不同,而各分为数十说······”

    “故有言:儒者,集诸子百家大成者,又为诸子百家所用。”

    “盖因墨、法、黄老等诸学,其始祖,多先从习儒,而自成一派。”

    “然亦有言:儒者,诸子百家之最杂者也;纵扬言集百家之众长,去百家之共恶之杂家,亦比之儒而稍不足······”

    随着刘盈这一声略有些调皮的田侃,长信殿内,便悄然响起一阵和善的轻笑。

    片刻之后,刘盈也在笑意盈盈间,将自己对儒家的最终看法,摆在了天子刘邦的面前。

    “故儿以为:儒之所揽,合百家之善、恶,若全然去之,恐有不妥。”

    “儒于社稷,恐当留而慎用之,用而时诫之,诫,又不当矫枉过正······”

    言罢,刘盈不忘以一副说笑的语气,最后补充了一句:“再有,便是儒言虽无大邪大恶,然儒生······”

    “嘿,儿多语,多语······”

    说着,刘盈又轻笑着拍了拍嘴,旋即淡笑着低下头,结束了自己对‘诸子百家’这一大命题的阐述。

    而刘盈的所有表现,包括说起墨家时的讳莫如深、说起儒家时的淡然,乃至于最终,拿‘儒家还行,就是儒生老出人渣’开了个小玩笑,都被刘邦全然看在了眼里。

    这一刻,刘邦早已经忘记最初,自己之所以会问起诸子百家,只是为了确定刘盈有没有被儒家洗脑洗了个头。

    盖因为刘盈的表现,单在刘邦的眼中,基本可以称得上完美!

    夸张点说:刘盈今日的表现,甚至是刘邦一直想要努力,却并没有完全契合的理想方向!

    而这样的落差,显然有些大大出乎刘邦的预料······

    “太子好儒······”

    “太子仁弱······”

    暗自思虑着,刘邦望向刘盈的目光,只愈发深邃了起来。

    不知被老爹这样注视了多久,刘盈淡然的心境,便被一声毫无预兆的询问声所击溃!

    “盈儿······”

    只此一语,便惹得刘盈嗡时一愣,旋即满是忐忑的抬起头!

    却见御榻之上,天子刘邦已是将眼角稍眯起,望向刘盈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过往数岁,盈儿之所为,俱为藏拙?”

    一字一句咬出这句令刘盈心神俱惊的话,刘邦面上,也悄然泛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怎么?”

    “朕天子之身,尚护不得储君周全?”

    “亦或皇后母仪天下,穷尽所能,亦难保独子平安?”

    听着老爹以一种极具震慑力的沉稳语调,问出这句‘是朕护不住你,还是皇后护不住你’,刘盈只觉瘦弱的脊背,顷刻便被流下的冷汗所沾湿!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从这股莫名的威压中镇定下来,刘盈最终,也只跪地俯首,朝刘邦沉沉一拜。

    “儿臣······”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