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唐对武人的态度令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投唐之后,这种拥旄仗钺的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节度使更是不可能。
习惯了权力的甘美之后,段凝实在无法回到坐冷板凳的日子。
就在这种观望与踌躇中,李存勖亲引四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冲相州而来。
段凝有九万大军,手上有董璋、李仁罕、霍彦威等将,却龟缩在相州城中,任凭四万晋军从容堵在南面。
“晋王召右威卫大将军阵前一叙!”几百骑兵堵在城门前大吼。
城上梁军却无一人敢动。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士卒。
李仁罕面红耳赤,手上青筋暴起,董璋、霍彦威不动声色。
段凝倚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盔甲鲜明士气如虹的晋军,心里一盆一盆凉水泼下。
“晋王召右威卫大将军阵前一叙!”
段凝全身一颤,“晋王若是有胆,可到城下来!”
他没有与李存勖阵前一叙的胆量,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李存勖来不来,就是他的事了,自己也没拒绝他。
段凝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李存勖。
李存勖真的来了,三骑堂而皇之缓缓而来,左手李建及,右手史建瑭,一人持盾,一人持旗,三人都是这时代顶尖的人物,站在一起,如龙虎相聚,英气勃发,威风凛凛。
就算不看大旗,只凭气势,就知道来者绝非常人。
梁军皆为其心折。
李仁罕、董璋、霍彦威三将不禁佩服起来。
霍彦威在段凝耳边低声道:“将军可密令床弩投石杀之,李存勖一死,北面之危可解。”
段凝摇头道:“晋王以诚待本将,本将安能行此毒计?”
董璋道:“若能杀晋王尚可,若被他逃了,是自绝于天下,相州城薄,无以拒晋军!”
很显然,董璋摸透了段凝的心思。
霍彦威心中一叹,暗道梁国灭亡,乃是天意。
“段将军何在?”李存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仿佛是在接见臣子一般。
“晋王安好。”段凝走到城墙前拱手。
李存勖在马上还礼,然后是嘘寒问暖,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绝口不提招降之事。
连霍彦威都怀疑李存勖只是来寒暄的。
两人交谈了一炷香功夫。
该聊的都差不多了,李存勖忽然道:“段将军天下英才,不如归本王麾下!”
还未等段凝说话,李存勖大笑几声,转身离去。
留段凝在风中独自凌乱。
什么承诺都没给,也不敢降啊。
霍彦威望着李存勖的背影,现在是射杀他的最好时机,也是最后时机。
但见到城墙上垂头丧气的士卒,他忽然也失去了兴致。
柏乡之战后,梁军已经被打趴下了。
闻李存勖之名而丧胆。
而现在,李存勖亲抵城下,更是夺走了相州梁军最后的胆气。
一个时辰之后,晋军的使者入城。
这一次是实质性的谈判。
大同节度使,自统部众,枢密副使,霸府都尉。
除此之外,李存勖还表示愿意收他为义子,连名字都替他想好了——李绍钦。
此时的李存勖不过二十七岁,段凝已经三十九了……
不过段凝并不觉得这是侮辱,反而是荣耀。
只有父慈子孝,才能加强双方的信任,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规操作。
大同远离唐晋争锋的前线,正适合段凝的心思。
也许河东争不过大唐,但守住河北还是可能的,有几十年的大权在握和富贵就够了,天下到底走到哪一步,还说不定呢。
没见李存勖之前,段凝不敢确信,见了之后,段凝忽然就对河东有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