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把修晟烨带回来的。”尤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随即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他就这样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吧,尤兄弟是个有分寸的人。”耳边传来浚墨善解人意的安慰话语,心头顿觉温暖,微微扬起唇角,靠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是啊,尤二哥虽然生性冷傲暴戾了些,但好歹武功高强,如此强劲的迷香他都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挺住,真要对付个向珊想必不会太困难吧。只不过我担心的是,即便他一时克制住了迷香的药力,那等一下又发作起来怎么办?岂不是会有无辜的良家妇女要遭殃了?呃,应该不会吧?好歹我还是相信尤磐的人品的,可是他是中了迷香啊,人品再好也会抵抗不住药物反应的吧?天,我怎么好像有些晕了。
见我一副忽而眉头紧锁忽而一脸轻松忽而又困惑得不得了的复杂模样,浚墨轻轻抚了抚我的发丝,一双似水无波的眼眸中流露出疼爱和怜惜,“好了清苑,别想这么多了,尤兄弟说了会把修晟烨带回来,那他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你在这里担心也没有用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是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悲哀。是啊,就光凭我这么一同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对尤磐对修晟烨都没有帮助,也只能徒增困扰而已。我想,我还是应该信任尤磐的吧,毕竟,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这点信心总该给他的。
整个街道上的人都用或诧异或惊愕或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们,昌朔城的风化再怎么开放,也不至于会有男子公然抱着一个女子若无其事地在大街上招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浚墨打横抱着我一路走回蒲府宅院。
“诶,浚墨,这么多人看着,好奇怪啊。”传闻中国历史上有个美男子是被人给看死的,以前不相信,现在却是能够体会到那位美男子的心情了,满大街的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把眼睛闭上吧。”浚墨轻声安抚我。
眼不见为净。于是我便真的如浚墨所言,索性采用鸵鸟策略,两眼一闭靠近他怀里,将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头顶上方传来浚墨轻柔地浅笑声。
是什么时候回到蒲府,我浑然不觉,只是当我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连晚餐的时辰都已经错过了。睁开眼望着顶上的天花板,愣了大约两三秒的时间,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刚一转头,就看见浚墨正坐在桌边笑盈盈地望着我。
“醒了?”他淡淡地询问道。
撞进他那汪温柔如鹿的深潭,心跳不觉漏了半拍,“我睡着了?”虽然是疑问句,但心里其实已有了答案,又见浚墨点头,几乎是要羞愧死了,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喂喂,浚墨,你干嘛一副又想笑又要忍住的样子啊!
待我起床之后,浚墨特意下厨为我弄了些吃的,一天内经历了那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肚子确实饿得不行,于是毫不顾忌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结果浚墨递来的水,一口气就喝得精光,突然想起了什么,暂时停止了狂野的进食活动,“浚墨,你吃过饭了吗?”看到他点了点头,我又开始放心地大吃起来。
总算填饱了肚子,温饱问题解决之后就该想些正事了,“也不知尤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一面托着腮胡思乱想,一面低声地念叨。
“我回来了。”低沉冷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尤二哥,你是曹操吗?说你你就到了。
这个时候,从尤磐身后又走出了另一个熟人,一袭墨绿色宽袍的娇弱身影,面上带有愧疚的神色,轻唤了声:“主子。”听上去仍是有些虚弱。
我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尤二哥!晟烨!你们……你们没事吧?”修晟烨虽然一副虚软无力地样子,但毕竟能自己站立行走,应该没什么大碍,倒是尤磐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担心起来。
脸色虽无异常,但眼底透出的却是汹涌波涛尚未退却的余波,暗红色的血迹沾染在他白色的衣衫上,闪烁着隐隐嗜血的光芒。血迹?我蹩眉。
“尤二哥,你受伤了?”我握住他的双臂,急切地询问着他的情况,同时还不断前前后后地打量着他。
他顺势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他……是在笑?虽然只是一个浅浅的弧度,但,这块千年大冰块居然笑了?
怔怔地望着他的笑容,不觉片刻失神。
“你把她怎样了?”适时出声的浚墨打断了我的晃神。啊,尤磐身上没有伤口,那他身上的血迹……
“死了。”回答是,尤磐脸上的笑容早已隐去,只留下满身肃杀。
当尤磐离开落越阁后,首先去了城郊河畔,依靠冰冷彻骨的河水,解除了身上所中的迷香。循着向珊散发的明显的香气以及他天生的直觉,在一处废弃的小屋里发现了他们。先前屡次被向珊折腾,这一次尤磐再也没有手下留情,在向珊试图故技重施的迷香遁逃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地了结了她。
说是“了结”,尤磐也没多加说明,但从他身上被溅上的大滩大滩的血迹来看,绝然不是单纯的“了结”二字这么简单。
可既然尤磐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这一段带过,而修晟烨也没有提起,我也就没有再多追问下去。他不说,必然有他的原因。
长久没有发话的修晟烨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主子是怎么知道属下被带去了落越阁的?”
经他这么一问我倒是想了起来,同在这个宅院中住着的银发男子,若不是因为他的提醒,我和尤磐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寻到了落越阁去。
“晟烨,你可认识一个银发的男子?”思忖了半日,就是想不通,非亲非故的,那个男子为何要指引我?莫不是与我们中的某人认识的吧?
“银发?”修晟烨面色一僵,“主子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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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络
修晟烨的震惊让我心中的疑惑更甚,看他的反应,十之八九必是熟人吧?只是我不解,为何在提到银发男子时,他的表情中竟然会带着些……恐惧?
“主子,他……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没什么事情吧?”修晟烨紧张兮兮地问着我,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模样。
我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我会有事?我能被他怎么样?修晟烨为何如此担忧,他究竟在担心些什么?
见我全然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修晟烨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泛起红晕,娇羞得似要滴出水来。“属下是担心主子,其实……”
话未说罢,门外传来一个妖娆妩媚的声音,“玄非,你对你这个主子倒真的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啊。”
晚风灌进房里,吹带起银丝飞扬。
“天络?”修晟烨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果真是你?”果真这个词让我不禁挑眉,看样子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那个名唤天络的银发男子,扬起一抹妖冶魅惑的微笑。我有些忍不住皱起眉头……好虚假的笑容。早先尚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丝韶窨的影子,但如今看来,两人非但不像,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说韶窨的笑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品,那天络的笑就是暗里藏刀的毒蛇。
屋子里的气氛由于这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而变得有些紧张,他自己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斜倚在门框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叫人猜测不透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你就是……林珑?”天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虽然嘴角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却隐约有一丝危险阴冷的气息袭向自身,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稳住了因那道目光而产生些许恐惧的心神,面对他如此赤(和谐)裸裸的挑衅眼神,反而景,着实忍俊不禁,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惹得修晟烨梨花带雨得几乎就要哭出来。嘿嘿,谁让你当初骗我骗了这么久,让我一直以为你是女子,没想到居然是个男人?哼。
夜深,把众人遣散回房休息。
“晟烨,你等一下。”我叫住了最后出门的修晟烨,“能不能问你一些事情?”
对于天络,我心里堆积了太多的疑问,既然他是天门主事,为何不是一开始就向我表明身份?为何修晟烨在听到我遇见了一个银发男子之后会如此紧张?一大堆的问号在脑海中不停盘旋,要是不问个明白,估计今晚必定是要失眠了的。
当我将心中的困惑一股脑儿全盘托出之后,修晟烨微微一怔,随即思忖了片刻,一个一个耐心地解开了我的这些疑问。
掌管暗部武力支援的天门,也是整个暗部排在首位的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其主事天络,乃是韶窨十岁那年在路边领养回来的弃孤,自幼便是一头的银色发丝,这个孩子当时仍在襁褓之中,无名无姓,韶窨便为他取名天络。
哦,对了,说到这儿就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修晟烨有自己的名字,同时也被称作玄非呢?那是因为作为玄门主事的他是在数年前流落至天元的时候,才在一次机缘巧合中与韶窨相遇,并进入暗部编制之内的。
回归正题,天络长到幼年时,他的特异之处逐渐显示了出来,不仅武学修为极高,任何招式都能过目不忘并且融会贯通,另外还兼备了强大的灵力,也就是说,在身为一名武者的同时,他还是一名灵术师。最令人赞叹的,是他同时在这两个领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鲜少有人能够与之匹敌。
大概,当初韶窨就是看出了他的潜能,才会将他带回的吧,又或许,连韶窨都没有料想到,这个孩子,竟能成长得如此出类拔萃。
暗部的几个主事之中,说天络对韶窨是最忠心的,恐怕连修晟烨都不会有异议,只是因为自小跟随韶窨,就连性子都学了自己主子八成,难怪一见了他就是一副魅到骨子里的模样。
“就是因为天络对韶主子太忠心了,而他的个性又多少有些偏,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修晟烨曾说过,天地玄黄除了地门主事从未现身过之外,其余几位都应该是互相熟识的,那么,黄门呢?
第16章 宝箱
“黄门主事名唤黄越,不瞒主子,其实……”修晟烨顿了顿,“落越阁就是黄越所开。”只是修晟烨和我都没有直接去找黄越的打算,据修晟烨所知,黄越应该已经知道了韶窨以及我的事情,到了合适的时候,他自然会自己现身,我们并不急于一时。
哦?真是没想到,落越阁的幕后老板居然就是黄越?看来,暗部的势力远比我想象中更大,再加之那个地门主事到现在仍是一个有待揭开的谜团,弄得如此神秘,想必也绝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韶窨,建立如此庞大的暗部组织,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摁了摁微微发疼的太阳|岤,苦笑了两声。韶窨啊韶窨,除了一把凤鸣,竟还给我留下了这么大个难题,究竟是巧合,还是你在故意考验我呢?
经历了这一番风波,总算一切都归于平静,生活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相安无事了好些日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彼此的关系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愈加亲近,即便是万年不变生人勿近脸的尤磐,也不再总是目中无人的冷漠样儿了。有时候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把酒言欢也好,抚琴闲聊也罢,我的心里便升腾起想要永远这么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生活下去的念头。
可是下一秒,我又坚定地否决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人不轻狂枉少年,既然上天安排我获得这样一次额外的生命机遇,我怎能在这具身体紧紧十五岁出头的大好年华,就安于现状流于平庸呢——我不甘心。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的精彩等着我们去探索发掘。我向往自由,向往更广阔的世界。
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这就要走了吗?”难得露面的蒲白珏语气中带着些挽留之意,“前些日子老身一直在忙府里的一些事情,怠慢了几位,更何况林姑娘的救命之恩,老身还未来得及感谢。你们真的不能再多住些时日了么?”
虽然古有“盛情难却”一说,但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别说蒲白珏,即便是林老爹的父命或是小皇帝的圣旨不是一样拦不住我。
“蒲老太君的心意我等心领了,我们在府上已经叨扰将近一个月之久,怎么好意思继续麻烦你呢。”我客气地婉言拒绝,“所谓救人又岂能图回报,也请蒲老太君不必太记挂在心上。这些时日也多亏了蒲府的招待,好让小女饱览了昌朔城的风光,如今,也该是启程离开的日子了。”
蒲白珏显得有些惋惜,毕竟这一走,她的人才库就一下少了五员大将,爱才者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与自己欣赏的人分别吧。
她仍然不依不饶地做着最后的争取,这一次,我不再反驳她,只是转过身,眼神淡淡地扫过身后的那四个男子,妖娆妩媚、柔弱娇羞、冷若冰霜、温柔如鹿。最后视线定格在浚墨的身上,四目相对之时,他会意地一笑。
浚墨不露声色地挡到我跟前,嘴角依旧带着浅笑,“老太君还是不必再劝了,我等去意已决。”风轻云淡,但,坚定不移。
果然蒲白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颇具深意地望着我们,眼神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角的笑纹深深地嵌进皮肤,“好吧,诸位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岂能是我这寻常宅院能够困得住的。也罢,年轻人确实应该多出去见识见识,之前倒是老身矫情了。”一旁的蒲管家适时向前一步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只小箱子,“这是老身为林姑娘准备的一点饯别礼,小小心意还请姑娘一定要收下。”
一看见那个箱子被蒲管家缓缓打开,我的眼睛“噌”地就亮了。这老太太人不错嘛,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用她的,不说,之前也已经收了一人一万两银子的奖金,现在临走了还这么客气,啧啧,昌朔城首富果然不是吹出来的呀。
“这么贵重?我……我们收受不起啊……”话是这么说,可我的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箱子,什么玛瑙玉石、绢帕首饰,甚至还有厚厚一叠银票子,这整一个杜十娘的百宝箱嘛!
“就当是老身对当日林姑娘救命之情的答谢吧。”蒲白珏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根本就知道我的心思,“另外,如若今后姑娘遇到任何麻烦需要帮助,凭着当日老身所赠的镯子,依旧可以来此,老身自当竭尽所能。”
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你林珑只是做了个人工呼吸碰巧让人家苏醒了过来,凭什么就接受人家这么大的好处和恩惠?
见我面露为难之色,仿佛就是要安抚我似的,蒲白珏又补充道:“姑娘若是不嫌弃,今后哪日回来,可否将一路的见闻讲予老身听听?老身年数已大,要自己出去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你给我个台阶,我自然就顺着它下来了,于是我讪讪笑道:“那着实好。”
一个人只有两只手,眼前是凤鸣和百宝箱,并且,我只能选择性地抱着其中一个。正当尤磐用很鄙视的眼神看过来,一副“你个财迷一定拿箱子”的笃定模样,我佯作清高地瞟了他一眼,淡然地拿起百宝箱走到浚墨面前,“浚墨,这个可是我们这一路的支柱,我就将它交给你保管啦!”然后又抱着凤鸣,自顾自地钻进了马车。留下尤磐有些面部抽筋地愣在原地。
哼哼,气死你个死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