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人来动工,那位乔师傅把自己房子连根拔起挪到一旁。那时老婆婆更知道了,刘公子不是常人。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长得极好看的姑娘来看她,说是刘清已经买下方圆三百里,老婆婆可以放心住下。
也就是这时候,这个自打儿子儿媳死后,就一直心存死志的老婆婆,有了一点儿想再活几年的心思。
雾江边上,黄椿与那些个匠人侃大山,都是扶舟县人,说着家乡方言,极易熟络。
那些个匠人无非就是言语打趣,说你黄椿十六岁参军,军中五年,回乡后守城门三年,又开了三年酒铺,如今都快三十的人了,终于混出点儿人样,可怎么还不讨个媳妇儿?
黄椿则是憋着大嘴,故作高深,与这些匠人说道,好的都在后边儿,我急个屁,等你们这些狗怂都抱孙子了,老子娶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羡慕不死你们。
当即便有匠人打趣,说你黄椿,到时候还能站起来么?别如愿娶了个十七八的女娃子,自己却蔫儿黄瓜似的,难保头顶一片绿油油哇!
玩笑归玩笑,可这些匠人做事儿决不马虎,一天时间,便将北侧房舍大致放好了线。
如今就一个麻烦事,三百丈宽的雾江,到底是修桥还是修渡?
其实黄椿也有些小小忧愁,说是想要个十七八的女孩,可其实他在想,真那样,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又不是什么地主老财,更做不了神仙。
乔恒四人行走于山中,这个有时候也不太正经的家伙,冷不丁开口道:“是不是有个住在城南,姓高的小丫头,天天跑去酒铺,二话不说就帮着收拾东西,实则偷偷瞄着黄椿?”
几人隔几天就会去一趟酒仙庐,自然也发现了这事儿。
陈岩笑嘻嘻道:“黄椿老哥还真是好大魅力,咋就没人上赶着寻我呢?”
栾溪嗤笑道:“你还有脸喊人家黄椿老哥?也不看看自个儿多大岁数了。”
在场四人,乔恒年近百岁,栾溪已经四十了,陈岩将近四十,朝云最小,三十岁而已。
还有个嘴没把门的姑娘,若是活着,其实才二十九岁。
向来言语极少的朝云,冷不丁开口:“黄椿是不是有些故意躲着那个姑娘?”
乔恒笑着说:“怎么能不躲?人家周家也是成州大姓,虽说没搬到州城去,可生意遍布一州。就这么一家富户的掌上明珠,黄老弟怎能不躲?”
为何要躲,大家都清楚。无非是觉得自个儿年纪太大,怕耽误人家小姑娘。
栾溪笑道:“等刘清回来吧,也不知道那家伙寻到漓姑娘没有。当年那两人,其实在我们旁人眼里看来,从来不是落花流水。”
一个能提剑从一座山头的山脚砍到半山腰,就为给某人出气。一个昏迷那么久,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漓姑娘在哪儿?”,知道她提剑北去便全然不顾阻拦,亦向北行。
栾溪希望,刘清与漓潇能有个好结果。
这样的话,以后与人闲聊,也能说上一句,我有个朋友,喜欢一个姑娘,所以他硬是走了三年,过千万里去寻那个姑娘。
走到一处山脚,见那山峰如同玉女仰卧,山巅有些雪花,西风残阳,好不迷人。
乔恒笑道:“无论如何,这座山我一定要让gz取名寸锦峰。”
两位女子不约而同,心中直呼老色胚。
……
那处大泽南侧,离着白岩城约莫百里,是一座白雪覆盖的巨大山峰。漓潇指着那座山,说自个儿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某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说终于知道潇潇为什么这么白了。
漓潇疑惑问道,这跟白有什么关系?
谁知那家伙一副正经神色,“冻的”二字,脱口而出。
漓潇转过头,眯眼看去,笑盈盈道:“刘清,你再敢这么油腔滑调,我就不理你了。”
这话可比把刘清打一顿什么的更具震慑,某人赶忙住嘴,只是讪笑。
往前不远,猛地一阵涟漪,二人齐身穿过,别有洞天。
刘清咋舌,这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啊!
只在山脚,便看到一条如同玉带似的飞瀑倾泻而下,虽说也有雪色,可与外界那等冰天雪地判若两界。
漓潇斜眼瞥去,没好气的:“好歹都是归元境界的武道宗师了,一点儿见识都没有。”
刘清挠了挠头,跟着继续爬山。
走着走着,没忍住便心中自语,三年不见,潇潇越来越好看了。
女子转头,瞪眼道:“色胚,想挨打就直说。”
某人挠头笑道:“别介,我是个读书人啊!”
一路登山,漓潇笑着说:“我爹名字有个木字,我娘名字里有个秋字,所以我家这座山头儿,叫木秋山。”
刘清便对以后自己的山头取名一事,有了打算。
漓潇早就听他说了买下家乡一座山头儿的事,哪儿能不晓得这家伙在想什么,当即瞪眼道:“别给我胡乱起名字,清潇山,也太难听了。”
刘清挠头,与个孩子一般,“其实我想的是潇清山,你在前面。”
漓潇忽然说道:“山上有几处地方你不能去,别的都无所谓,那些地方我都不能去。”
一座忧舍峰,一座青衣山,还有就是半山腰的几座宅子。
行至山后,才有了一片住宅,大多都空着。
漓潇轻声道:“挑一处住下就行。”
刘清眼珠子滴溜转,讪笑道:“你住哪儿?”
漓潇眯眼笑道:“你可以试着跟我来,看看我爹会不会打死你。”
刘清只得摆手,心说张伯伯的大女儿都是一宗之主了,他自个儿也不晓得是何等高人,那等存在,一口气都能把我吹散。如此大前辈,当然要敬重,打心眼儿里敬重。
有个同是青衫的男子,其实一直在听这处言语,听到这混小子居然打听自家闺女住哪儿,拎起板砖就来了。可在远处听到这小子心声,一下子没了气,直呼小子有眼光。
走到一处宅子,推开门,居然与在冶卢国时住的那处小院相差不大不。
漓潇红着脸说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去做饭,都要馋死我了。”
刘清笑了笑,卷起袖子就去洗手,开始和面揉面。漓潇便抱着风泉,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傻子独自忙活。
冷不丁开口问道:“那个龙丘桃溪,是不是很喜欢你。”
一股子寒意由打后背蹿起,刘清当即回复道:“潇潇你不能老揪着这件事不放啊!”
谁知女子又问道:“为什么答应小徒弟跟她走?我这么大一座木秋山,放不下一个小丫头。”
刘清苦笑道:“想带着来的,可想了想,那死丫头提起你便叫师娘,万一到了之后,漓姑娘不喜欢我,岂不是让我的开山大弟子瞧了笑话。”
漓潇瞪眼道:“哪个说喜欢你了?”
某人手中停顿,苦兮兮转头,“咱不带这样儿的啊!”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给个准话行不!”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哦,那我就当喜欢了。”
“哎呀!你好烦!”
瀑布下方的水潭,其实就叫做秋潭,张木流与离秋水就住在这秋潭一旁的茅庐之中。
早先是离秋水满肚子火气,现在却是张木流有些沉不住气,眼看宝贝女儿就给这小子骗走了。
张木流直接开口传音过去:“要做饭就多做点儿,不够吃我打死你!”
刘清古怪一笑,转头看向漓潇,询问道:“伯父一直这么……脾气暴?”
漓潇摇头,“我没见过他发火儿。”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那对夫妇踩着点进门,毫不客气地落座院中石桌,等着那个年轻人端饭上桌。
刘清端了两大碗麻什过去,干笑着询问:“伯父伯母,要不要再炒两道?”
张木流板着脸,没好气的:“滚过来坐下,一起吃饭。”
漓潇掩嘴而笑,四人一桌,就刘清一个人显得十分局促。
一顿饭硬是吃出见丈母娘的感觉。
也的确是,老丈人丈母娘,都在。
离秋水看了看自家丈夫,轻声道:“你都多久没做这麻什了?不过这么些年过去,样式倒是多了,咱们以前吃的那种,倒是瞧着简单些。”
对面刘清只是埋头吃饭,话都不敢搭,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漓潇踢了踢某人,开口道:“我爹跟我娘,都是胜神洲人,与你算是老乡,按现在算,我爹也是秦国人,不过他在胜神洲时,还没有秦国呢。”
张木流放下碗筷,笑道:“算是半个老乡,不过我都好些年没回去了。”
粗略一算,都有万年。
离秋水漫不经心道:“你爹娘是做什么的?漓潇没提过,只说你三年前才踏入修行,三年成了归元境武夫,武道天赋很不错了。”
一旁的漓潇皱眉,沉声道:“娘!”
刘清赶忙拉住漓潇,苦笑着说:“我没见过爹娘,爷爷把我养到十岁过了,我便离家出走,待回乡时,爷爷也去世了。”
对坐夫妇对视一眼,张木流笑着说:“比我强了,至少还是个富家少爷,我小时候,那是穷的叮当响。”
吃完了饭,张木流忽然说道:“能不能把你的佩剑借我看看。”
离秋水与漓潇说道:“把你的也给你爹。”
二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解下青白与风泉,递给张木流。
接剑的手,明显有些颤抖。
两柄剑不知为何,一到张木流手中便轰鸣不已,像是在哀嚎,像是在怀念。
刘清试探道:“伯父知道这两把剑?”
张木流摇头道:“不知道,没见过,就是看着像好剑,拿来瞧瞧。”
丢回两把剑,猛地转身,背对石桌,沉声道:“把你那九式拳法打来看看。”
刘清只得起身,走去一旁,依次打出九式拳法。
漓潇与自家娘亲问道:“我爹咋回事?”
绝美女子微微一笑,“你爹要教拳。”
两道青衫于小院之中,一个不停出拳,一个查缺补漏。
两位女子都极其漂亮,要是不说,绝对看不出,一个是娘亲,一个是闺女。
漓潇只觉得,爹爹跟这傻子好像,不是都喜欢一身青衫,而是那股子温和之意,真的好像。
那两人练拳,练着练着就出了门,一路行拳至山巅之上,九式拳法周而复始,拳意横行,所过之处灵气颤动。
待爬上山巅,刘清刚好打完八十一拳。
张木流沉声道:“你这拳法,我见过,其实拢共有十三式,后来精简为九式而已。你知道你的拳法,差在哪儿吗。”
刘清抱拳道:“请伯父指点。”
张木流淡然道:“拳意太过刚猛,阳气过于旺盛,阴气不足。要知道,无论拳法还是剑术,最终的尽头,就是一个道字。”
“造化之机,不可无生,又不可无制。无生则发育无由,无制,则亢而为害。亢则害,承则制,制则生化。”
“无论拳剑,都要懂得个承化。”
说着便一步踏出,高悬山巅,步踏虚空,双臂开合,演练起了拳法。
远处的漓潇传音道:“我可真没见过我爹练拳。”
一模一样的九式拳法,可拳中意思,却与刘清大相径庭。
刘清本就是天生神力,练拳只求刚猛,求个像一拳之下山河尽碎,我在人间,拳高天外。
可张木流的拳,招招连贯,一口气延绵不断,自由生发。没有拳高天外之心,却已经拳高于天。
整个木秋山的山水灵气,被尽数吸扯过来,化作两条游鱼,一黑一白,盘亘于张木流脚下。
离秋水笑着与漓潇说:“你爹的拳术,来源于一处秘地,与太和渊源不浅。”
刘清有模有样的学着,演练片刻后,竟然也扯来两条黑白灵气。
张木流嘴角抽搐,干脆不再演示。
他娘的!见过的天才真不在少数了,不论这刘清炼气资质有多稀碎,光是这一份武道资质,就要羡煞旁人了。
好在,这小子炼气士资质太差,老子还有地方找补。
离秋水传音道:“张木流,这就有些不要脸皮了啊!”
山主大人只当没听到,待刘清收了拳法,轻咳几声,以前辈语气,违心开口:“拳法资质还看到过去,日后勤加练习,还算是个可造之才。只不过还得记住,练拳不可一直刚猛,也不可不刚猛?钢柔,并存最好。”
练拳教不了,老子还教不了拳理?按读书人得辈分,我不知比你高出多少。
张木流缓缓落地,轻声道:“走山走水,可不是红尘炼心那么简单。要以行走见闻,充当拳理,毕竟学拳不学理,等于半桶水。”
远处的母女两人尽皆翻起白眼,心说又来了,三天两头冒出来一句打油诗。
可刘清却听的极其认真。
张木流瞬身到刘清身旁,贴着耳朵与其说道:“明儿个给你喂拳,还是那处大泽,可千万别告诉潇潇啊!”
刘清赶忙点头,张木流一副宗师作态,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天也快黑了,让潇潇带你四处走一走吧。”
说完看向离秋水,两人同时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漓潇轻声道:“你的本命剑想要炼成,太过艰难了些,我娘亲让我带你去剑湖,这段时间你就在那边修行,能找补一些是一些。”
沉默片刻,还是问道:“你是不是想去天下渡?”
刘清点了点头,“我是想和你一起去一趟天下渡,杀妖之后回头北上,去神鹿洲接回溪盉,带你回家。”
漓潇眉头一挑,“某人想的可真长远。”
……
夜里,一个独臂青年走入木秋山,提了一壶酒,与刘清在秋潭旁对饮。
张木流叹气道:“这些年麻烦江天那孩子了,到时我再教他几手剑术吧。”
独臂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跟乔雷乔玉山他们,一觉睡了这么久,大战都没参与,其实心中一直很不好受。”
张木流笑道:“不说这些事,江潢,你帮我瞧瞧,潇潇要是真嫁给刘清,俩人合适不?”
独臂男子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去老丈人家里,门儿都进不去。”
张木流一脸尴尬,瞪了江潢一眼,再不言语。
两人就这么坐着喝酒,独臂男子的酒是自己喝的,与这家伙喝酒,十个人有十二个受不了。
那个不曾背剑的青衫男子,身边放的是酒缸,拿瓢喝酒。
待江潢离去,离秋水缓缓走来,笑问道:“怎么样?方葱跟小韩乘儿挑选的关门弟子,你其实很喜欢吧?”
张木流苦笑一声:“那两个混蛋玩意儿既然知道我回来了,还不来看我!瞧瞧人家韩乘,最尊师重道。”
“那就让潇潇跟这小子去一趟天下渡,看看豆兵城遗迹,看看铁牌成林也好。”
曾经的天下,不止十三洲,四大部洲却几乎未曾变过。每座大洲都有一座远在海上的边城,每天都有人去海上,有时候去了,也就回不来了。
四座边城,皆无城墙,修士便是墙壁
每座边城,都有一片特别之处,乌黑铁牌,镌刻的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每当风声起,铁牌相互碰撞,如同在与那源源不断涌来的畜牲说道:
“在这边城,活人守天下,死者守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