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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功名十字路口(2/2)

   我还记得,当时我年幼无知,还随口念了两句诗,打算赠送给衡山先生的”

    听到这里,文征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两句诗他到现在也忘不了!

    鸳鸯戏水全无力,燕子衔泥不上梁!

    无论哪个男人,也不愿意被赠送这样的诗词!他文征明只怕没几年寿命了,还想要身后名!

    于是文征明怒道:“七年前,你秦德威拿这首诗威胁老夫;七年后,你还拿着这首诗威胁老夫!

    但你说来说去,总是那两句,整首诗真的存在么?”

    秦德威招呼仆役拿来纸笔,然后挥笔立就,又将诗稿递给文征明。

    并提醒说:“这首赠诗,衡山先生你自己看看就好,若泄露出去让别人知道了,可就不怪我了!”

    归有光十分好奇,探头过来也想看,但被文征明挡住了。

    文征明背着归有光,迅速偷偷扫了几眼诗稿,只见得上面写道:

    “六十作新郎,残花入洞房。聚犹秋燕子,健亦病鸳鸯。

    戏水全无力,衔泥不上梁。空烦神女意,为雨傍高唐。”

    雾草!诗霸之威风,恐怖如斯!文征明将诗稿折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然后他二话不说就向秦德威告辞,转身往外走。

    归有光也赶紧告辞,跟着文征明出去了。

    两人走到外面时,文征明对归有光叹道:“秦板桥可能会带着你,看到连我都没见过的风景,但福祸未知。”

    就说了这么一句,文征明又沉默了,一路上只是若有所思。

    回到寓所,归有光忍不住好奇的问:“衡山先生你在想什么?”

    文征明不知为何,陷入了对过去的缅怀,仿佛自言自语道:

    “当初我们吴中四士里,我文衡山还算是个淡泊的人,但唐六如、祝枝山不一样。

    这两人其实极有功名进取之心,疏狂放纵的内里都是抑郁不得意的悲歌。

    我莫名的就想着,如若秦板桥早生七八十年,能遇到年轻时的唐六如和祝枝山。

    那么唐、祝两人的人生际遇,又会变成什么样?”

    归有光不太懂,或许是还没到能懂的时候。当然,也可能因为蝴蝶效应,这辈子没有懂的机会了。

    今天放榜日,榜上有名的狂欢,榜上无名的买醉,反正都是要喝酒的。

    而到了第二天,就是新科举人拜座师的日子。

    正常情况下,乡试座师都住在公馆里的,但秦德威这本地人就是个特例,他住在了家里。

    幸亏这秦府是一年半前才建成的新府邸,占地面积不小,足够安排地方拜师了。

    秦德威在正中穿堂设座,新举人们自愿组合,分着批次,一波波的上去拜见。

    每人还都带着银钱绸缎之类的当礼物,秦德威今天起码能收个几百银子绸缎。

    按照江湖规矩,今天行过礼后,秦德威和这科举人就是正式的座师和门生关系了。

    在大明,座师和门生是很重要的政治关系,可以互相影响也可以互相成就。

    老师更喜欢有前途的学生,学生也会期望老师发达。今科这些新人,对座师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秦老师年轻的很不可思议,但除了跪起来有点尬之外,就没毛病了!

    如此年轻的座师,就能说明前途远大啊!

    而且听小道消息,秦老师是天子宠臣,现在就有操纵朝廷事务的实力。

    当门生的人,谁不想遇到一个有前途的老师?谁不想让自己抱上更粗的大腿?

    但对秦德威而言,今天就是个很考验记忆力的时候。

    毕竟今天来拜师的一百三十五人,不对,是一百三十四人里,大部分都是之前不认识的,以后也很难都记住。

    秦老师见了几批陌生人后,终于看到邢一凤、王逢元、何良俊、吴承恩等这帮熟人,组成了一个批次进来了。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从前的同辈,忽然之间就变成“直系长辈”了,今天还踏马的要跪拜!

    这感觉就像是五百年后,对着一位熟悉的同学叫爸爸!

    堪称催人泪下的伦理惨剧,心理障碍不是一般的大。

    而这几个人又没有文征明那么大的面子,今天没法不来,注定要直面秦德威。

    还是来自松江府的何良俊首先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也打破了心中桎梏。

    他“噗通”的跪在秦德威面前,撑地叫道:“老师!我想做官!”

    秦德威也很意外,说实话,本时空的这几个人里,他对何良俊了解最少。

    只知道此人在历史上,是个混迹于江南的地方性小名士,也是一辈子没考中举人的那种。

    而且历史上何良俊一生当中最出名的事迹,就是三十年后的“妓鞋行酒”事件。

    这种听起来挺变态的破事,是晚明士风癫狂、怪诞到极点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而且还是何良俊带着王世贞一块干的,没错,就是刚写过诗吹捧秦德威的那位神童小朋友王世贞。

    王世贞学会后,又把这个段子写进了千古名著《金平莓》。

    想想历史上老年何良俊的癫狂事迹,再看看眼前这位想做官的青年何良俊,秦老师不禁深感人性之复杂。

    是不是大部分狂生的背后,其实都有一颗功名之心?

    如果自己几十年科举不中,会不会变得比他们更癫狂?

    无论如何,有了何良俊带头跪拜,就把气氛搞起来了,于是邢一凤、王逢元、吴承恩再也逃无可逃。

    只能咬咬牙,狠狠心,闭闭眼,蹬蹬腿,生无可恋的行大礼。

    等众人起身后,脸色都一般般,毫无师生相认的喜气。

    秦老师指着何良俊,笑嘻嘻的说:“依我看来,若他年尔等步入官场,还是何元朗最有前途!你们另外三个,不给我扯后腿就不错了!”

    吴承恩招呼着其他人说:“走了走了!”

    邢一凤却又对秦德威作了个揖,开口道:“过了这几日,你去看看高长江吧!”

    秦德威无奈的叹口气,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什么叫遍插茱萸少一人?

    任何事情都是有成功率的,高长江就是运气差、点儿背,试卷就是被漏掉了,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