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整夜的秋风,清早推门时,只觉寒气袭人。
宁梧贴心地替凤染披上一件白锦斗篷,是新做的衣裳,料子特好。
凤染不仅为自己做了新衣,宁梧、邓媳妇儿,还有李老头乃至阖府家将们,通通都添置一番。她现在有能力让侯府众人过得更好,这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邓媳妇儿跟着递上来一只小手炉,叹笑道:“这日子过得真快,眼瞅着又是一年。”
“锦县冬天来得早,说不定过几日就要下雪了呢。”宁梧揉了揉发红的鼻尖,说道。
“哟~夫人怎在风口里站着?仔细吹得头疼。”水生笑眯眯地走过来,朝凤染作揖道。
凤染换了只手抱着小手炉,说:“水哥儿打哪儿回来?”
“小的去府外寻了一圈,县衙那边没有大动静,怕是今日还不能升堂问案。不过那个刘大福倒是被抓进大牢里了,咱家土豆被水浸了那事是他做的。”
凤染没觉得多惊讶,只略略顿首“嗯”了一声。
“监守自盗……看来夏家给了他不少好处。能让丁易的人放松警惕,还真是熟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宁梧在旁冷哼道。
“确是刘大福和夏五勾结,也确是夏九小姐在背后指使他们所为。不过咱家土豆的损失不算太严重,刘大福顶多关几天,赔些银子便了事了。”
“苗刃齐就没有怀疑,夏九小姐为什么要指使家下人这么做?她一个闺阁小姐对府外的事情够了解的啊?”
苗刃齐要是多想一想,就会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夏九小姐就是再替自家“打抱不平”,也不能让家丁们去做这种事情。
第一,这事儿办得太幼稚,夏家也算家大业大,刘大福仓库里囤放的那点土豆,于她家而言真算不得什么;第二,苗刃齐之所以搪塞常澎,不是因为那案子难度太大而是嫌麻烦,为着那么点“蝇头小利”犯不着大动干戈。
但是只要稍稍动动脑子,那幕后黑手是谁,保准能查出来。查到夏家头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夏九小姐这么干,就是典型的小姑娘家跟人斗气,心眼太小,格局也太小。
凤染觉得,她即便要干,也得干票大的嘛!那样才符合她夏家在锦县上的地位。
苗刃齐只要多合计一点,就该疑惑夏九小姐到底跟谁结了仇怨?哪怕以为她和常澎是不是有过什么首尾,都在情理之中。顺着这个线索,就能排查出近期跟夏九小姐有过梁子的人是建晟侯夫人,凤染。
那场秋日宴,夏九小姐可是当众丢尽了脸面。
水生明白凤染所指,欠身回话:“夫人请放心,苗头还没有指向咱们侯府。小的们日日监视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定当第一时间回来通禀。”
正说着,只见李老头从垂花门外迈了进来。人还未走近,李老头先咧开没有门牙的嘴笑起来。
“行啊,今儿人都来了,都跟我进屋吧,咱们也该拢拢账了。”
众人相视而笑,一径随凤染回往西正房内。
凤染给几人都看了座,自坐在罗汉榻上翻起账簿,说:“大家都忙了大半年,是时候给大家分银子了。”
提到分钱,大家没有不开心的。
凤染瞧了眼李老头,忍笑道:“那就从您老先开始吧。”
李老头猛地从圈椅上站起来,一本正经地拿出一张纸,但他只识几个字儿,上面的内容还是求邓媳妇儿帮他归拢的。
“那个……”他想了想,干脆把纸张撇到一边去,侃侃说道:“夫人,咱家后面那些田地共有一百一十一亩。跟着我干了整整三季的是十五户,抛去每家娘们儿每月能领到半吊钱,我觉得应该给每家男人每月一吊钱的酬劳。”
“这个数是你跟大伙商议的么?”
“是,是。”
李老头逐一问过底下众人。他们以前租赁地主家的田地,几亩地干上一年,除去付给人家租子,再缴纳朝廷税银后,全家能勉强留出明年的口粮就烧高香了。
那些粮食折算下来也就几两银子。在建晟侯府里,他们吃、穿、住全由主家提供,不管赚了多少,都是实打实放进自己腰包可攒下的。
“一吊钱?算了,还是折成银子吧。一户按一两银子发放,共发九个月的。你老人家最辛苦,每月按二两银子发放。”
闻言,李老头忙地跪下来,“夫人,这可使不得。今年是丰收了不假,但四百石稻谷一共也卖不了太多钱。今年人多,咱们干活真不累。”
水生放下手中笔墨,赶紧将他搀扶起来,呵呵地笑说:“你这个老头,哪有嫌钱多的。再说这比去年给你们分的差远了。”
“那能一样么?去年几个人,今年多少人?再说做人哪能……”
凤染抬手打断李老头的话,拉长了语调道:“好啦,你老人家快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