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大片秧苗已孕育出来,又到了该插秧的时候。本来依着去岁的经验,除去劳动量增大以外,再没有太大问题出现。
然则田地上没甚么问题,劳力上却出了毛病。
有两户劳力不服从李老头的支配,因为他们把李老头的身份给认了出来。知道李老头先前是边境集市那边的叫花子,便打心眼里瞧不起李老头。觉得这种人居然比他们高出一等,心里生出妒忌之火。
李老头是个和善的人,觉得大家伙种地太辛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他们做的别太过分就好。从来没有到凤染这里,讲过他们一个“不”字。
这两日到了扯秧插秧的关键时期,或许对于那些拥有大几百亩、近千亩田地的乡绅土豪没多大影响,他们请得起众多佃农为其劳作,但建晟侯府不可以。凤染招来现下这些人,已算尽了最大限度,再多就要负担不起了。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两户不好好劳作,还暗暗撺掇其他佃农一起打压李老头。
凤染过地里查看时,李老头仍没有向凤染禀明,还让老田和老卫帮他一起守口如瓶。
凤染虽是动手能力差了点,但该掌握的种地常识一点都不少。她就觉得插秧进度有些慢,已过去多半日,大家好像都没怎么换地方,还守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直到后来,凤染逮住在厨房里擦灶台的大壮媳妇儿,“威逼利诱”之下,她才把事情讲出来。
“娘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两户?”隋御听到此处,敛笑问道。
“我能怎么处置?结钱让他们走啊。我不为李老头撑腰,以后谁还能服他管教?老人家一把年纪为我张罗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
隋御可算弄明白了,这件事情本身是个小事,但涉及到要往外拨银子,就是踩到凤染的尾巴上,她不炸毛都出了鬼。
隋御自责,前些日子逼她逼得太紧,导致她现在对钱分外敏感。
“那便教他们走。”隋御大袖一佛,计划让郭林带人去后面地里帮忙。
“我才不要郭林他们去。”
凤染刚刚说得是气话,已决定好让两拨人彻底分开,就不能再混在一起使唤。
“你们过几日不是要开始挖地道了么?让家将们歇歇吧。”她发过脾气,又兴冲冲地走回霸下洲里。
邓媳妇儿紧跟凤染而去,众人趁机把宁梧给扣了下来。
康镇一事平息过之后,没过两日,他又来侯府一次。康镇自觉自己已完全倒向建晟侯府,与隋御之间的关系好似更进一步。
隋御看得出,康镇是个不错的将军,共同处事几遭以后,更摸清了他的性子。
但康镇要是知道隋御的双腿已痊愈了呢?要是知道隋御真正的野心了呢?
宁梧对康镇所言真假参半,待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建晟侯府给耍了?
隋御不想让康镇知道真相,更不想拉他下水。就如同他不愿牵连到顾光白一样。
有些人还有一份好前程,过得尚且称得上安稳。北黎朝堂待他们还算说得过去。
在那一次之后,康镇没有再登门,就是巡防大兴山的次数比以前勤了不少。有时军士们遇见建晟侯府的人,两厢还互相打招呼问好。
隋御乐得其中,正愁挡不住东野人的窥探,便有人出来替他解决掉眼线。
“你和这小白脸要干什么去?”郭林没头没脑地问道。
宁梧睨了范星舒一眼,见他笑得得意,就猜到是他在诓郭林。遂瞪着郭林骂道:“你这个傻子,他说什么你都信?”
“小白脸啥都没说啊!”郭林气急败坏地道。
宁梧转过头,对隋御欠身道:“侯爷,夫人现下难做,侯府近来只出不进,全靠金生那边养着。可光靠金生那边还是捉襟见肘,不如……放我和星舒出去吧?”
“康镇还在监视我们,待过了立夏再走。”
郭林在侧都要把脑袋挠破,主子和他们俩到底在打啥哑谜,为何不能让他知道?难道自己不是主子最亲近的人?
郭林偷瞄一眼安睿,只见他十分从容地站在最外面,时而摆弄两下那只海东青,时而认真倾听众人讲话,完全不像自己这么急躁。
一时,众人散去,隋御回到霸下洲里找凤染。见她还在和邓媳妇儿对账,火气异常的大。他觉得是时候跟凤染摊牌了,做好她跟自己发火的准备,悄然坐到罗汉榻的另一端。
见状,邓媳妇儿无声退下。凤染推开手中账簿,咬了咬唇,道:“有什么事你直说。”
隋御去捉她的臂腕,凤眼低垂,宠溺地说:“娘子,你的生辰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