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线照得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犬吠蝉鸣声由远处传入耳中,待到申屠城回过神来的时候,苻定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顾盼好轻声说。
两人眼前的是一颗苍老的树木,落叶败了一地,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桠,在清晨的光晕里显得格外孤寂。
枯枝上,白色的纸灯笼来回摇晃着,顾盼好走上前去,将它取下来,吹熄了里面的烛火。“它该休息了……”他说。
“真的都不记得了吗?”申屠城在他身后问。
顾盼好摇摇头。
申屠城看起来并不失望,只是说:“我会慢慢告诉你。”
两人合力将快要倒下的树干扶正,又填实了土,此时,已是日光大盛了。
一直硕大的老鼠从杂草中钻出来,滴溜溜地看了两人一眼,飞速地逃窜了出去。顾盼好顺着老鼠出来的方向看去,顿时变了脸色——
卢仲辉!
他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裸露在外的皮肤已呈青灰色,一条手臂更是被啃得皮开肉绽。
顾盼好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朝申屠城看去。而申屠城也已经发现卢仲辉的尸体了。顾盼好别开眼,不愿去看申屠城脸上悲痛的神色,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人是不会伤痛的。他总是强势而霸道,认准了一个目标就会勇往直前,挣也好,抢也好,他要的总能得到。申屠城眼里的伤心是顾盼好从未见过的,即使只是一个灵体,他却也觉得胸口闷得发疼。他看着这样的申屠城,禁不住想,当年他死去的时候,苻生是不是……也是用这样的一副表情看着他呢?
这个时候,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顾盼好。申屠城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疲惫而又哀伤地说:“痛不欲生。”那个时候,我看着你就这样在我怀里咽了气,几乎也将我的呼吸都带走了。“我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唯独这一件,我不记得了。”唯独这一件,唯独你死时的场景,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了。自你死后,我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我也随你死了。
顾盼好将手叠在申屠城的手上,没有说话。这是申屠城第一次对他……对连巧也的身体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兴许是心里头的疼痛已经到了申屠城负荷不了的时候了吧,一个又一个,朋友们的死去带给申屠城的自责和伤心已经到了,这个一向坚毅的男人需要他来抚慰的地步。想到这里,顾盼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回抱住申屠城,双手温柔地轻抚着对方的背。他感觉到连巧也的心脏在身体里疯狂地跳动,一种甜甜的滋味涌入心头,他知道,那是连巧也的爱慕和满足。
片刻之后,也许是他给予的无声的安慰起了作用,当申屠城再直起身时,眼神已恢复清明。两人对望了一眼,默契地往草丛中走去。等到走得近了两人才看清,卢仲辉的尸体远不止刚刚见到那样——他的身体半边埋在了土里,其中白色蛆虫呈坨状扭动,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了。
经过郭凯家一浴缸的动物尸体及一晚上的腐肉墙的洗礼,申屠城见此情景,已经完全不觉得恶心了。他小心翼翼地挖开盖在卢仲辉身上的泥土,因为身上还带着戾气,那些蛆虫一碰到他的手指边闪开了。
申屠城不愿卢仲辉的身体再有所损伤,因此动作都极为小心——当他将卢仲辉完全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申屠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卢仲辉身上,正考虑着如何处理,却听到卢仲辉的身上突然传出一阵音乐声。
《午夜凶铃》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配乐霎时间在空旷的墓地里回荡着,申屠城一个,很少会再做改变。这个时候与其花时间跟他争辩,不如乖乖呆在一边不让他分心来得好。
申屠城大概确定了一下位置,便顾不得脏,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寻找起来。大约半小时之后,他在距离发现卢仲辉不远的地方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而这个时候,高杰派来的人也赶到了现场。这群人都穿着便服,但申屠城能明显地看出他们和他平时见到的警局里的那些懒散的警察不同。便衣们训练有素地各自散开,只有两人留在原地,想来是来接人。顾盼好问其中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又将申屠城支去一边洗手,这才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