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陆兴王府龙飞殿正北,重明门。
蒋山牵着马,走在前头,蒋寿则亦步亦趋,紧紧跟着。
穿过重明门,绕过丹壁,一座规模略小的殿宇出现在二人眼前。这一片殿宇,燕尾天花、碾玉点金,青碧橼桷,丹漆柱栋。
五开间、单檐歇山式的大殿正中,挂着一幅鎏金牌匾,其上雕着“仪卫司”三个大字。
两人行至殿前,自有当值的侍卫牵过马,两人径直入了大殿之内。
“大兄,京山行猎回来,世子便吩咐你我盯紧了骆千户。这才没几日功夫,骆千户却领着你我,连夜去京山走了一遭,又是私审,又是拿人。这恐怕是出了大事!”
蒋山眉宇微蹙,瞪了一眼自家包弟,嗓音压的极低,斥道:“天大的事,与你我兄弟何干?给我记好了,谨言慎行!”
训斥了几句,蒋山脚下步子微微放缓,又轻声道:“你也不想想,此次星夜兼程直奔京山,骆安有心腹不用,为何只点了你我二人?
再者说,咱仪卫司一亩三分地,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朱宸朱千户?可这几日,朱千户对于骆安行事,不闻不问,你便不觉得怪?”
蒋寿本便是个伶俐的人儿,对于这些时日的种种怪异,身在局中一时迷了眼。
此刻被自家大兄点拨了几句,心里顿时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当日京山行猎的随行侍卫,有他兄弟二人的心腹,有骆安骆千户的心腹,同样也少不了仪卫正朱宸的眼线!
以他们兄弟二人的道行,盯梢之事,瞒不过骆安,同样也瞒不过朱宸。
而此番,堂堂王府仪卫正朱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闻不问,骆安又抛开心腹,只点了他二人随行。
此事,绝非同僚间的默契。
实则,这几位大人,分明是都揣测出了世子的意图!
一念及此,蒋寿倒抽了一口冷气。
“朱千户素来仅尊王爷之命,余下之人一概不理。在他那个位子,如此行事,方才是本分。可此番,竟是暗中向世子爷示好?嘶——”
蒋山听了自家幼弟之言,没有回应,却回首给了一个极其严厉的眼神。
许久,轻叹一声。
“蒋寿,这些时日,骆安之父、群牧所骆胜老爷子,去蒋妃那里走动的愈发频繁了。去岁以来,袁长史,也几度请辞求去。”
说着,蒋山停下脚步,回身直直的盯着蒋寿,神色严厉至极。
“王府这一潭死水,怕是要变天了。越是云谲波诡之时,你我越要谨言慎行!”
一路再无言语。
绕过正殿,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阴暗潮湿的值房外。旋即,便有一个刺鼻的腥味儿,袭面而来。
隐隐约约,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从紧闭的木门内传出。
阴暗、逼仄、腥臭、嘶吼声,再加上摇曳的烛光,狭窄的空间里,平添几分森寒!
蒋山对此视若无睹,忽而笑道:“你说骆千户可审出了什么结果?”
笑言,在森然逼仄里回荡,拉出极长的尾音。
许是方才大兄的点拨,太过于震撼心神,蒋寿有些神不守舍。
闻言,一个激灵,回道。
“骆千户素来是菩萨心肠,屠夫手段,嘿!再硬的骨头,落到骆千户手里,也得服服帖帖的盘着。”
滋啦——
话音落时,撕心裂肺的吼声,戛然而止。
木门滋啦一声打开,便见骆安风轻云淡的擦拭着手上血迹,随后对着二人微微颔首,径直而去。
。。。。。。。。。
半个时辰后,兴王府,中正斋偏殿。
“兴献王长子嗣位”
偌大的中正斋偏殿,突兀的安静下来。
书案之前,瘫倒在地的黄锦,瞪着死鱼眼,这一瞬,竟忘记了呼吸。
另一侧,骆安堪堪禀报而入,云淡风轻而来。
听闻此言,瞬息间,泰然之色乍去,身子也猛然抖了起来。
而朱厚熜,只觉耳畔有惊雷炸响,惊愕之下,一个踉跄。
“兴献王长子?”
朱厚熜脑海里,瞬息间闪过诸多宗室藩王。
可纵观今之天下,整个皇明两京十三省,封号为“兴献王”的,除了他父王朱祐杬,再无旁人!
这般想着,朱厚熜忖道:据他所知,自家有一兄长,岳怀王朱厚熙,乃是母妃蒋氏所出,生于弘治十三年六月,五日而殇。
除了自幼夭折的岳怀王朱厚熙,整座兴府只余两女。
兴献王长子,莫非说的便是他朱厚熜?
三分惊愕,在心底升腾,转瞬便被无边恐惧所吞没。
且不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