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姇】(32)(2/2)

闲聊了一阵儿,随后在赵焕章

    的撺掇下,三人一起去了蓬莱阁。

    找了个包厢落座,看时间还早,焕章冲着服务员要了一壶蜜茶。离夏和宗建

    面面相觑,均对此刻焕章的轻松表情产生了疑惑,赵哥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就

    算再如何大大咧咧,老爷子都住院了心也不可能这么大。

    赵焕章看出了他夫妻二人的心理,摆了摆手,说道:「老爷子只不过是受了

    点吓,想起以前的事儿了,开始我也以为他糊弄我呢,怕花钱怕给我找麻烦,后

    来听他一说,才知道,他真的是没什么大事,没开玩笑。我跟魏哥多少年交情了?

    还会说瞎话不成。」呵呵一笑,焕章解释起来。

    「我爸以前就是开出租车的,这一话提起来得有二十多年了,那前咱这泰南

    县城也才刚刚起步,我爸胆子大,也敢干,回国之后就做了那头一波吃螃蟹的人。

    九几年呀?嗯~我想想……差不多是我上初二初三前的事儿吧……我爸说那

    天他从我姥家出来,稍微喝了点酒,从那个西边土道的堤上开下去了,陆家营那

    地界儿魏哥知道。我继续说啊,我听我爸讲,他开车开到半截腰前,差不多是在

    辛家营地头附近吧,路边有个女的跟他招手,这大晚上又是野地荒了吧唧的怎么

    出来个女人呢,我爸说他想也没想就把车停了,让那女的上了车。那个女的去的

    地方倒也不算远,也就二十来里地吧,还没开到梦庄镇上的那条公路上,砰地响

    了一下,我爸说他当时看到一张脸贴在了左前挡风玻璃上,索性玻璃倒是没碎,

    但当时可把他吓坏了,头发都立起来了。

    我爸他有个习惯,开车走夜路前爱叼着烟,也是听老人说的,怕撞着啥不干

    净东西预备的。玻璃上贴张脸还了得,也不管烟不烟的了,我爸猛地一给油门,

    车子就飞出去了,要说他贼大胆呢,开出去一里多地之后算是缓过劲来,可能因

    为撞了人心里也害怕了吧,就冒猛子问了后面那个女的一声,有事没事。因为撞

    了人,而车上还坐着一个,我爸心里也不踏实。谁知道问了之后,那个女的反倒

    是比我爸还镇静,你们猜她说了啥?居然还反将了我爸一句,来了个『你说呢?』。

    我爸心里也有气,对着后视镜瞪了一眼,这一瞧可把他吓坏了」。

    说完,焕章停了下来,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又把烟扔给了魏宗建,总结了一

    下继续说道:「我爸从后视镜看到那女的穿着打扮就跟电视里演的那些个唱戏的

    穿得一模一样,脸儿刷白刷白的,她一开始上车前可不是这身行头,我爸回忆前

    重复好几遍呢,因为是半道上的车,又因为是在半拉拉的地里头,所以对于她的

    穿着格外注意,绝不会看错的,也绝不是因为才刚撞了人脑子给吓傻了。看到那

    女的变了装,我爸这冷汗可就下来了,又开出去几里地上了省道,见着路边有人

    修拉煤车,我爸灵机一动,把车停了下来,跟车后座的那个女的说了『看看他们

    要不要帮忙』,停好车开了车门子下去之后,我爸腿都软了,甭看腿软了,倒是

    让他见着活人了,我爸就跟车后座那女的说,让她下车,死活不拉了,随后回家

    之后大病了一场,呵呵~当时我住在我姥家,尽顾着搞……玩了,也没太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爸跟我学齿说他拉着的那个女的纯粹就是撞邪了,但自

    己开车撞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事,他永远也忘不了贴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那张脸,别

    看过去了二十多年,可那人的神情我爸到现在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事儿就是这

    么个事儿,现在回想吧,我说当时上学前那个许加刚怎么残疾了呢,真想不到是

    我家老爷子给撞的,这个祸害,怎么当时就没让我爸给撞死呢」。

    「那个人没认出老爷子吧?」离夏插了一句嘴,一脸忧色。

    焕章摆了摆手,说道:「估计那许加刚早就不记得这个茬儿了,也活该他给

    撞瘸了……这前吧我爸也是闲的没事干腻得慌,我都叫他在家享清福了,他愣

    是待不住,死活就得跑出去干那拉座的活,还跟我说这叫自娱自乐,我也是服气

    了」。

    「顺者为孝,老爷子乐意就由着他吧!不过呢,这回得叫老爷子在医院多住

    几天观察观察,岁数大了可不比年轻。」魏宗建和离夏相互劝慰着焕章,把建议

    说了出来。

    「那肯定是,人一上了岁数,精气神都不行了,我早就劝他别干出租这行了,

    又不是养不起他,可老爷子就是不听,嘿,他这辈子啊跟我爷一样,都是大男子

    主义,只要认定了一件事,说一不二那绝对是想着法儿琢磨去干。」焕章苦笑了

    一声,见魏宗建双手合在一块抱了个拳,忙指着烟盒说道:「怎么拘闷了?」。

    魏宗建一笑,扫了一眼离夏,焕章不明所以,稍微一琢磨,呵呵笑着念叨了

    一句:「道喜?」见他夫妇二人脸上的表情,焕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忙大笑起

    来:「这可是好事啊,值得喝一杯。」随后似有所悟,忙呼喊着服务员,叫来瓶

    巴黎水,把离夏面前的蜜茶替换了下来。

    今个儿老爷子出了点异常,总该有人留在医院照应,又因为没看到贾凤鞠的

    身影,离夏问了一声:「嫂子呢?怎没把她叫过来?医院那边是不是得留个人照

    顾老爷子」。

    焕章起身正要拿烟,想起了离夏的现状又赶忙把烟盒扔到了一旁,听她问起

    自己的媳妇儿,咂么着嘴说了一句:「带着大轩散心去了。」随即又耸了耸肩,

    补充道:「你们来前老爷子在医院里跟我矫情半天了,说了一堆车轱辘话,还跟

    我抬杠说当时只不过受了一点吓现在早就没事了,要不是我死乞白赖跟他说钱都

    交了,他今个儿贵贱不在医院待着……我是拧不过他」。

    分说到孩子的事,离夏赶忙问了起来:「对了,大轩中考怎么样了?成绩该

    下来了吧」。

    焕章一脸玩味,咧了咧嘴说道:「前一阵子拥这事忙前跑后的可把我愁坏了,

    他那成绩只能去下面乡镇念高中,可真要把他放到下面我又不放心……」。

    「没问问杨老师吗?」宗建微微皱眉,他知道焕章跟杨老师都是一个地儿的

    在一个村,两家关系又熟,而杨老师任教了一辈子桃李满天下,真格的就不给开

    个绿灯,只要他垫一句话,凭着关系大轩的入学问题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哎~别提杨老师了。」焕章喝了一口蜜茶,有些无奈,转瞬又放开心情,

    说道:「别看我爸跟杨老师还是盟兄弟呢,可我最怵头的就是这杨老师了,你们

    念了三年高中对他还不了解吗,连亲儿子都没法容忍,何况是我。这事我也没敢

    跟我爸提,省得拥给这个影响了他们老哥俩的关系,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事

    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非得找杨老师不可」。

    看焕章的样子,八成这事是办妥了。离夏接过话茬问道:「大轩留在三中了

    吧!」焕章点了点头,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给你们看看这个,也不知道你们

    看过没有」。

    见焕章摆弄着拿出了手机,离夏摇了摇头,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没怎么触碰手

    机和电脑,而且因为是二胎,防辐射的孕妇服都给罩在身上了,哪还敢违背父亲

    和丈夫的意去涉险。魏宗建刚从九江赶回来,也并没怎么留心什么动态。

    「我虽然读书在梦庄,可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春来茶馆我毫无印象……」。

    焕章瞅着对面坐着的二人,呵呵一笑唱起了改编过的《沙家浜》,令离夏和魏宗

    建为之一愣,那歌杨哥曾唱过,他俩记得杨哥是这样唱的,「我虽然读书在良乡,

    可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当焕章把手机的页面亮出来时,魏宗建两口子

    才恍然大悟。

    「大轩留在城里念书的事儿我是找的你们老局长。」焕章把手机递给魏宗建

    时,把话讲给了离夏。离夏沉思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可她搜肠刮

    肚也不记得杨局哪次出现在杨哥的家里,也并没有在幸福花都里头的杨局家中看

    到过杨哥的身影,正要问,焕章手机里的音乐便响起来了。

    「魏哥怎么样?杨哥唱得不错吧,还是那个味儿吧!里面还有好多歌曲呢,

    好像还有跟我婶儿合唱的呢!」。

    离夏也听到了手机里的歌声,正是那首《顺流逆流》,声音清脆嘹亮,时隔

    多年听起来还是那样有味道,仿佛在讲故事,就像歌词叙述出来的那样。要说这

    些耳闻能详的老歌吧,都是从杨哥嘴里听来的,牵动离夏心弦的同时,带着淡淡

    的感伤又让她回念着想起了以前上学时的好多事情。

    心思百转还没等离夏发表言论,焕章就意味深长地说了起来:「也有那么几

    年没看着杨哥了,我妈不止一次跟我提杨哥,打电话给我婶儿却又时常扯东扯西

    忘了提这个事,我老丈娘和老丈人也时常跟我媳妇儿念叨杨哥,我心里又不是垒

    着坯,你说咱能忘得了杨哥吗!我问他啥时候回来,杨哥总说忙,我就纳闷了,

    也不知道杨哥都忙什么」。

    「杨妈妈不说要在广西那边生活吗!」搜寻着脑子里的片段,想起了之前通

    电话的内容,离夏拢着秀发说了一句,她每年都要给杨哥的妈妈去电话问候一番,

    上次碰头还是在沟头堡拆迁时见得面,匆匆一别又几个年头了,此时提起来,眼

    前浮现出一道曼妙身影,离夏的心里又想起了她的好。

    「回来了就好啊,起码是在国内。瞅我这说话颠三倒四的,大轩能留在良乡

    三中念书还多亏了杨哥的大哥呢,也就是你们杨局。」朝着离夏说完,焕章随即

    又解释了一句:「杨哥本来的名字叫杨书香,他是你们杨局的亲堂弟,杨爽那个

    名字是拿身份证前给改过来的,我灵秀婶儿嘴里说的『香儿』其实不是杨哥的小

    名,具体当初他为什么要改名我也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杨哥跟杨老师闹得

    那么生分,以至于……」。

    「我说的呐……难怪这么多年杨局对我那么照顾,估摸也是托杨哥一家的

    福了。」离夏若有所思,喃喃了一句。原来这一切都离自己那么近,却始终也没

    有意识到。

    「我不也是托了杨哥的照拂吗!头几年我那影楼受到波及,要不是杨哥出钱

    出点子,都差点关门大吉,我妈总让我知恩图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跟杨哥是

    光着屁股长大的,听音不见人让我怎么报啊?那几年吧杨哥总跟我说,不让我给

    杨老师拜年,我明着也不敢驳他,又不能违背我家里老人的心意不去看杨老师,

    你说说这都叫什么啊,哎」。

    稍微缓了一下,焕章接着说道:「先甭说我爸我妈这边,光是我老丈娘的那

    张嘴我就惹不起,还别说我那个小姨子和小舅子了……再说我跟杨哥一提回老

    家的事,杨哥总说他那头抽不开身,这回要是回国定居的话,也就不愁见不着面

    了。」焕章咧着嘴直抱怨,想到杨哥能回来又脸上带笑,紧接着他又朝着离夏问

    道:「我灵秀婶儿没说在广西哪定居吗?」。

    离夏摇了摇头,想说巴马又不敢确定,这时,那首杨爽版蔡国权演唱的《顺

    流逆流》已经播完,又扫了几眼页面的相片,暂且把手机递还给赵焕章,说了一

    句:「想当年杨妈妈就唱过刘三姐的歌,听了杨哥所唱的还真怀念过去的时光啊,

    回头到家我好好看看着里面的东西,内容还真不少啊」。

    焕章猛地一拍大腿,晃悠着手指戳来戳去的,继而他摇头晃脑地说:「哎呀~

    你要不说刘三姐我都差点给忘了,杨哥的姑姑不就在广西定居呢吗,我灵秀婶儿

    跟她大姑子在那边住一块也不是没可能啊。」略一沉思,焕章想起了什么,忙说

    道:「明年我大奶八十大寿,杨哥他们娘俩和大姑得从广西回来给她拜寿呢!估

    摸这回一定能见着面的」。

    这份情谊相交了好十年了,一起打过人,一起踢过农合杯,一起喝过酒,一

    起唱过歌,在一起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如今回想起来每每都令人无限慨叹。

    焕章知道宗建性格的沉闷是因为他高中时期母亲故去之后造成的,对有些事儿特

    别在意,除了跟杨哥的感情,还有就是杨哥妈妈的那一层关切。随后提起了离夏

    怀孕的事儿,焕章问了问待产期,连声夸口得把这事儿办大了,中年得子决不能

    含糊,最后又问起了老离的情况,在得知老离的遭遇情况之后几乎拍案而起。

    「那逼娘们一家主义打得还真好,快赶上许加刚了。回头我问问云涛怎么解

    决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顾长风,有顾哥镇服着我还就不信这个事解决不了呢,

    欺负到咱们头上没什么好怕的……」焕章义愤填膺地说,这眼皮子底下有这事

    发生简直太令人惊讶了,老爷子受了气不说,闺女还给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动了

    那歪念头,要疯啊,以为这他妈的是那八九十年代?焕章眼里可不揉沙子,想当

    初上初二前跟杨哥打那许加刚就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抢女朋友,他知道宗建和离夏

    为人宽厚,可老实人就得挨欺负?他心说话,这是没事,有事得给那逼崽子一家

    子碎了。

    「事过去就得了……」离夏不想节外生枝,所以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不

    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惦记父亲,觉得这里面受伤最深的就是他了……和焕章简

    单吃了顿便饭,聊了聊往事又叙了叙家常,魏宗建两口子都觉得这样的日子非常

    轻松。回家的路上两口子谈了谈以后的生活,离夏的心里并不反对丈夫抽烟喝酒,

    因为他长期跑外需要应酬,离不开烟酒,而魏宗建也和离夏约定了像山口百惠夫

    妻那样,五十岁戒烟一起生活,再不东奔西跑,这是离夏打心眼里希望看到的,

    她也不想两口子总似浮云那样聚少离多,一年到头天各一方心里总挂念着对方。

    到了家里,早已华灯初上。离夏脱掉了衣物去浴室里冲了个凉,出来时见魏

    宗建正在阳台抽烟,远处广场传来了音乐的声响飘忽进屋子里,别看声音依旧,

    却恍如隔世,让人心里禁不住又想起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儿。瞅着魏宗建高大的

    背影,离夏觉得他的心里其实也是孤独的,也是需要安慰的,会心一笑,她迈动

    莲步朝着他那边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