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不少粮铺的东家却依然看不到半点笑影,反而在那儿长吁短叹的。因为这买卖粮食可不是一锤子买卖,他们之前可是跟别处订下了大批粮食的,只是现在还没到而已。一旦官府规定接下来两月,甚至更久都不得卖粮的话,到时候他们手里可就得屯上许多粮食了。而粮食这东西又不可能久存,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就要赔惨了。
所以别看接下来几天生意一定会很好,可粮铺上下人等却依然满面的愁容,就跟寻常的百姓没有两样。
至于官府方面,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自知府而下,所有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因为这事实在太不得人心了。谁都知道,这等乱命会多得罪百姓。现在大家忙着采购粮食,或许还不抽不出精神来找官府麻烦。可是两三天之后呢?
即便两三天后他们忍了下来,问题也依然无法解决。漫长的两个月时间,足够让人感到煎熬了。谁也无法保证城里百姓会不会因为之后某天突然吃不上饭就跑到官府这里来闹事,甚至是跑去京城告状。
而更让人感到无奈的是,这事情明明就不是他们这些府衙官员的意思,完全是受周王府的指使,这口黑锅背得实在太过冤枉了。但谁叫府衙早已受制于人呢,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城里其他人的愁苦与迷茫不同,此时的周王府内,那些始作俑者们却正在弹冠相庆,当听人把今日城中百姓争相去粮铺购买粮食的急切模样,以及有人因为一个先来后到的问题而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时,在场的不少人更是发出了阵阵哄笑来。
看着颇有几分名士风采的当今周王朱子埅更是笑得连酒杯都拿不稳了,一颤间半杯酒便撒在了自己的衣裳上。不过他也不当回子事儿,只是说道:“这些草民果然都是目光短浅之人,只这一个消息,就把他们吓得如此模样了。”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以王爷高贵的身份,发句号令让寻常草民奔忙一番,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大管事朱辙当即出言奉承了起来。随后,其他几名心腹管事也都开腔附和,马屁谀词顿时就充斥了整个偏殿。
这让咱们周王爷是笑得越发的开怀,只有身前不远处一名文官打扮的男子的脸色却在不断地变化。终于在忍了良久后,他再忍耐不住,张口道:“王爷,臣以为你此番的做法实在有些欠妥。这开封不光是您的封地,也是我大明的疆土,一旦真闹出什么岔子来,朝廷一定不会不理的,到时候,要是包知府那里受不住压力将实情上报,王爷想要全身而退怕也有些困难。还望王爷三思,收回成命!”说着,他还站起了身来,郑重其事地冲周王行下了礼去。
他这一开口,顿时就让本来还在嬉笑的众人为之一窒,周王的脸色很快就冷淡了下去:“高长史,你这是在说本王有错么?”
“臣不敢,但王爷如此做法很可能会让自身陷于被动,臣身为朝廷所封辅佐王爷的长史,自然有责任加以规劝了。”这位叫高恭的男子不亢不卑地回话道。相比于其他那些什么管事,他这个长史的身份可要高贵得多了,在这周王的封地里,他就相当于以前朝廷里的宰相,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以即便是那些得周王信用的管事,纵然心下不满于他的言辞,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高长史,你这话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咱们王爷怎么可能完全不顾治下百姓的死活呢?”
“那你们……”高恭颇有些不解地还待再问,却被周王挥手打断了:“你觉着本王会昏聩到真让我开封数月不能售粮吗?你错了,本王这不过是为了把某些宵小之徒给钓出来罢了!”
见高恭依然是一副懵懂的模样,朱辙才出言解释道:“前番有人在我开封购买粮食试图运去荥泽县的事情高长史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就我们所查,这几人背后应该另有主使,而且他们也一定还有同伙在我开封。只是这几个家伙就是不肯招供,人又被关进了府衙牢房,所以我们只有用计诱使那些人自动现身了。而这一计,正是为他们而设。这下,高长史你该明白王爷的良苦用心了吧?”
这话说得高恭越发震惊,半晌才长叹一声,拱手退了下去。有些事情,已经无可回头,只愿王爷不会在今后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