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卫君卫真所言,通往卫宫的大道之上,再起黄尘,果见信陵君和吕不韦一前一后亲自驾马而来。
这时正巧有一支足有百辆车马的车队从濮阳西门鱼贯而入瓮城,不大一会,瓮城之中停满了车马。
“这又是哪位封君造访卫都?”吕肆不由抬头打量入城车马诧异问道。
“乃是真正的周王子禅也!”卫君卫真淡然说道。
“啊!真的是周王子禅?”吕肆一脸不信的反问道:“何以为证?”
吕肆不屑的话音未落,从城门之中涌入一大群黑衣学子簇拥着一群笑容可掬互相揖让的白发皓首进入瓮城之中。
“他们可以为证!”
“他们都是谁啊?”吕肆望着浩浩荡荡人群中的一群气度非凡的老者,气焰顿时弱了几分。
看到那么一大群皓首老者,卫君卫真陡然气势壮了起来:“那人不是韩非公子吗?他在人群里都丝毫不显眼,你说这些老家伙们尊不尊贵?”
此时驾车而来的信陵君急急勒马,车未停稳,便跳下来,疾奔而来,对着这群人深深一揖朗声唱道:“魏氏公子朱忌,拜见邹公,荀子,庞公,甘子,石子诸位夫子!”
赵端戳破车厢的帷幔向外望去,立于瓮城之中一群头发花白发的老人,正和信陵君相对而立。
荀子听着耳熟,难道会是韩非和李斯的老师,即先秦诸子中的那宣扬人性恶的荀子?
“他们都是谁啊?”赵端好奇的弱弱问道:“王子禅在哪呢?”
卫君卫真倒吸凉气说道:“我也没见过王子禅,只认得其中的邹公,荀子,庞公,他们三人皆是天子独一无二的宗师,其他人不认得,但能和三位并肩而立,那自然是了不起的人物!”卫君又疑惑问道:“你不是王子禅弟子,如何你也不认识?”
赵端也被问愣了,连忙敷衍道:“躺着不方便,看不清人脸,这位宗师都是什么来头?”
卫君进一步介绍道:“邹公,名衍,人称谈天衍,尽言天事,学问横贯古今,无所不知!荀子,名况,曾为齐王之父王师,三为稷下学宫祭酒,门下弟子万人,如今乃是楚春申君坐上宾,庞公,名煖,魏将庞涓之孙,当世兵之大家,如今乃是赵王的坐上宾!”
三位确实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邹衍乃是阴阳五行学派的祖师爷,其学说影响后世两千年。
荀子,那就不用说了,法家之大成者韩非,日后秦帝国相邦李斯的老师。
庞煖,名声虽在后世不太显达,可是在这时代却是响当当的兵家,更比诌衍和荀子备受诸侯推崇。
卫君卫真喃喃说道:“未想到信陵君弄了这般大的阵仗,我可以肯定信陵君根本就不是仓促之间来到的濮阳,整个事情应是一场特意的谋划!”
不稀奇!
借用六个月信陵君和吕不韦说过的一句话,天下风云人物齐聚,要是不图谋点啥事,这像话吗?
只听一众老人张着满嘴豁牙同信陵君魏无忌寒暄道:“信陵公子多礼了!老朽们不敢当你如此大礼啊!”
信陵君突然注意到被众人簇拥的那位高冠白衣白须牙齿齐全鹤发童颜的老者,作揖问道:“这位是?”
老者笑容可掬答道:“老朽乃是亡国之人周室不肖子孙王禅是也!”
“啥?”向来稳重的信陵君也惊了,绕着老人家转了两三圈疾呼问道:“您就是张仪苏秦的师父周王子禅?”
头戴鹖冠的庞煖向信陵君作揖道:“公子不必怀疑,天下除了师尊,谁能凭一己之力将天下英杰集聚在一起?
师尊乃是神人也,他说今日会有天狗吃日,真就有了天狗吃日!
信陵公子若是不信,可向天下诸位夫子求证一番,甘公和石公可作证!”
一群花白长者还未说话,身后的一众青衣学子顿时鼓噪了起来:“庞公所言不假,早晨我等在雷泽中泛舟,王禅师尊确实点指天上太阳说过此话,我等还不信,未曾想到今日真就有了天狗吃日!”
学子鼓噪过后,两位中年男子向后出列向信陵君拱手作揖说道:“仆下石申身居我魏氏天官之职见过信陵公子,在下齐人甘德见过公子,庞公所言具实,王子殿下确实精准的预言了天狗吃日!”
赵端未料到这两人竟然就是《甘石星经》的作者。
说起《甘石星经》那可是华夏存世最早的天文学专著和观测记录,也是世界现存最早的天文著作之一。
此书记载有金、木、水、火、土五星出没的规律,更是提及日食、月食是天体相互掩食的现象。
以此书的成就推测,两人绝对是天文领域里的科学家,可是两人怎就和愚夫愚妇一样认同天狗吃日这样的说法呢?
信陵君惊呼道:“小子实难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王子殿下您真就是神仙!就连天狗吃日都能占卜出来!”
王子禅从容沉稳捻着胡须,笑盈盈的打量信陵君,随手拔下发簪摘下高冠,额头之处一颗鸡蛋大的肉楼顿时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快快通告大王仙人周王子禅驾临濮阳!”信陵君欢喜不已高声命令门客:“唯有王兄亲自相迎,才能显示我魏人对前辈的尊敬!”
这就是被后世称为鬼谷子的王禅?一百二十岁的人就长得这般摸样?保养的不错啊,根本看不出是一百二十岁的人,能走能立,根本不用人扶,直观最多也就是七八十的样子。
若非先前听到信陵君和卫君谈话,还真就以为他们意外相逢。现在看来鬼谷子也是骨灰级的戏精一枚。
信陵君亲热寒暄道:“诸位夫子,今日因何大驾光临卫都濮阳了?”
黑眼圈,体格高大花白胡须的邹衍拱手向信陵君说道:“我等和王子殿下本在雷泽游玩,听闻濮阳城中惊现天雷,便也就赶来了,请问信陵公子,适才城中那声巨响,可曾是天雷?”
信陵君拱手说道:“回禀邹公,适才那声巨响正是天雷!”
信陵君话音未落老者人群中便传来激动的喧哗声:“世上真有天雷?若非亲耳听到,我等皆不敢相信!”
面相白净,神情冷峻的荀子拱手向信陵君恳求道:“天雷是何模样,公子可否让我等一观?”
就在这时,卫君跳下车,疾呼道:“天雷啊,我有天雷!望先公周王子禅以及诸位长者为我周室少主做主啊!”
瓮城之中十数位皓首老者以及上百位身穿青青子衿的学子的目光都看向了手举瓷瓶的卫君卫真。
卫真哽咽悲呼:“我周王少子今日前来小城拜见魏王,却被秦王公子诬陷为刺客,非要对我周室少主施以宫刑,我卫氏乃是文王之子卫康叔之后,周王少子罹难,小子如何能无动于衷,于是便施以巧计,救下了王子殿下,谁知身边有叛逆,透露了风声,引得秦国鹰犬追杀不止!望信陵公子以及先公周王子殿下,为寡小君做主,为周君王赧遗孤做主啊!”
卫君这番哭诉,顿时引来了瓮城之中海啸般的喧哗。
学子人群之中,顿时站出数条威猛大汉怒吼道:“岂有此理,卫都濮阳不是秦国咸阳,竟还有此等事情!是谁要追杀我周王少子,我周王少子如今何在?”
卫君一指赵端所在:“周王子就在车中!”
车中赵端一直注视着信陵君身后沉稳平静的吕不韦,更是怀疑这依旧还是信陵君和吕不韦唱的一出双簧戏。
听到嘈杂脚步声向车舆而来,赵端立时闭上了眼睛佯装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