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火毒奇草——朱蟾草?”
海清闻言,微微颔首以应,便即将盒封取下,端起盒身,细细打量起里面的朱蟾草来。
李白不知高绛婷是为何人,但观其模样,却又不似轩中弟子,心下好奇,这小丫头为何与老三这般相熟,便于一旁与断九相询,断九也是低声向李白说了二人之事。
司轻月见高绛婷似是识得此草,便即问道:“小结巴,这什么朱蟾草是干嘛的呀?听起来像癞蛤蟆一样,不会有毒吧?”
高绛婷见司轻月不识此草珍贵,便是有些得意地笑应道:“你这瓜猴儿,竟连这等宝贝都不认识,这朱蟾草乃是天下奇草,生于朱蟾出没之地,朱蟾本就极少,此草更是难得,只怕眼前这株,便是这世间唯一的一株,你这都不知道,真笨。”
断九念及血毒之事,不愿这二人在此多论,便即出声向海清问道:“海师叔,此草可能用得?”
海清闻言,将盒封又复梭上后,淡淡应道:“此草品相极佳,保存地也尚好,可用。”
高绛婷知晓此草乃是剧毒之物,闻得海清似是欲用此草,便即奇道:“海姐姐,朱蟾草剧毒无比,你难道要以它入药?”海清闻言,瞥得高绛婷一眼,却也未应。
断九见状,便即向着高绛婷温笑道:“长歌轩倚水而建,一到夏季,蟾儿叫得甚是厉害,若以此草制得熏香,将香炉悬一湖畔一旁,便可将其驱走,也好留得安宁。”
高绛婷只知此草乃是剧毒之物,却不知还有这等用法,正欲开口向断九再问,还未出声,却忽闻雷变于东台之上朗声说道:“今日问琴试已毕,登榜之礼待明日过试弟子前来琴坊择琴之时再行,现在,众弟子即刻退场离去,不可于此再作停留。”说完,雷变也不顾众弟子喧哗呼问,向着轩主与两位坊主一礼辞之,便即携着崖牙离去。
这登榜之礼,不仅是过试弟子能得一张雷变亲斫之琴,并且,每年于此礼之后,千真琴坊都会拿出一些难得的好琴,供弟子们挑选择用,一些未能过试的弟子,都是希望能够于这登榜之礼上,寻得一张称意之琴。
各台之上,众弟子方才见得李白重伤赵击岳之时,倒也不敢多言,可此时听得雷变推迟登榜之礼,皆是面露不解,呼问喧哗片刻后,便即窃窃私语起来。
俱都觉得,这次问琴试,先是司轻月“走火入魔”,向主试长老出手,后又是执剑长老凌空而下,致赵长老重伤,诸般波折,处处都是透着一股诡异。现在,就连登榜之礼也要推迟,难道轩门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正于众人喧哗私语,迟迟不肯起身离场之际,忽又闻得轩主于台前喝到:“今日,赵击岳赵长老违逆问琴试试规,于这最后一场问琴试上,选用《染魄》、《踏血》两首禁曲,且所用内力已过五成,以致弟子司轻月受琴音所惑,行癫狂之举。
故而,登礼之试现下已是难行,众弟子即刻离场,一刻过后,仍留于此地者,门律处置,明日巳时,登榜之礼于此地依旧而行,礼后,一切照旧,若欲择琴者,明日再来。”
轩主此喝,远比雷变方才之声更为震耳,且话语间所流露的俨然之意,也让一众弟子再不敢出言质疑,众人怔得片刻后,皆都缓缓起身,向场外离去。
司轻月见轩主说完后便又进得席内,似是与两位坊主说着什么,便即嬉笑着向断九说道:“大师兄,轩主都发话儿了,咱们要不也快走吧,这儿就我们两个弟子,走得慢了,又得挨轩主责罚。”
李白闻言,又是一拍司轻月脑勺笑道:“司兄那话,是冲着你说的么,这会儿倒变得这么听话了?待弟子走了之后,轩主自有话与你说,且在这等着吧。”
司轻月又被李白拍得脑勺,正欲出言讽上师父两句,却忽闻得身后西台之上,传来声声低语。
司轻月闻声,并未敢直接转首望去,却是低下了头,不断地用眼角瞟向于西台廊道之上,逐个离场的弟子们。
几乎每一位弟子从其身后廊道之上经过时,都是向他投来怪异的眼神,或愤怒、或不解、或惊奇、或怜惜
而不少人口中,甚至还不断地念叨着:“怪物、外头捡回来的野种、疯子、害人精,又得多等一天、小声点,小心他把你的头给碎了”
这西台是内门弟子所在观礼之台,司轻月与断九常年居于梦回岛,儿时又长于天琴殿和海心苑中,从未和其他内门弟子一同起居习武,习剑练琴。
故而,司轻月与同辈内门弟子向来不大亲近,甚至于徽山书院听教之时,也是被其他弟子孤立排斥,久而久之,司轻月也早已是习惯了没有朋友相伴,于他心中,有大师兄、二师姐等人,也就够了。
其余同门,虽不与司轻月为友交好,但偶尔见之,除了幼时被司轻月打得鼻青脸肿的王相如等人之外。也俱是以常礼相待,从未有过这般恶言恶语。
闻言,司轻月心中也是隐隐有些明了,方才自己于那般虚厄混沌的状态之下,虽是不大记得具体的细处,但也在脑中隐约留有印像,自己似乎是发了狂,到处乱跑,似乎还听到了有人在唤大师兄和轩主。若是自己见得他人这幅模样,自然也是心觉奇怪可笑。
可自己方才虽说是有些癫狂之状,但却绝没有伤害过这些谩骂之人,更没有作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举,反倒是自己被赵老儿弄得狼狈不堪,险些丧命。
为何这些人却比自己显得还要愤怒,怨恨,为何却又要将这些怨气撒在自己头上。
说自己是怪物也就算了,可什么“野种”、“害人精”这些,又与此事有何关系,登榜之礼推迟,明明是因赵老儿之故,为何这些弟子,却都在埋怨自己。
司轻月闻得第一声恶语之时,倒确实有些愤怒,可当他瞥见,西台之上,每一个经过廊道之人,都是这般看待自己时,司轻月胸中的愤懑却在不知不觉间,化为了无尽的难过委屈。
这种委屈,比轩主所有的斥责加在一起所能感受到的委屈,还要强烈百倍,这些话语,就像一把把刀子一般,一寸一寸地割在了自己心上,疼得自己竟是有些难以喘息。
他似乎觉得眼前又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鼻尖也是有些发酸,他只想尽快回去,回到梦回庭,那儿人少,可去那的人,都对自己很好,这里,人太多了。
念此,司轻月便即抹了抹鼻尖,向着断九强自轻笑道:“大师兄,我好累呀,我想回去了,这里太吵了,还是咱们梦回岛”司轻月话未说完,便已是撇头倚在了正自扶着他的海清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海清见司轻月晕了过去,只是轻抚着他那满是血迹的脸,也未说什么,高绛婷则于一旁望着人头攒动的西台廊道,不知却在想些什么。
断九见此,心头也是一酸,正欲开口向李白说些什么,却闻得李白缓缓叹吟道:
“中有孤凤雏,哀鸣九天闻。我乃重此鸟,彩章五色分。
胡为杂凡禽,雏鹜轻贱君。举手捧尔足,疾火若焚心。
清风佐鸣琴,寂寞道为贵。一见过所闻,操持难与群。
尔有楚狂曲,无人知此音。姑苏成蔓草,麋鹿空悲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