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
然而,他亦知道郑璞此言并非无的放矢。
譬如先前江东就有过,身为功勋之后的韩综竟领部曲私兵数千人叛吴入魏之事。
为今的江东谋私利者重,已不复先前一心为国的众志成城。
抑或是说,自董卓乱汉天下丧乱以来,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道德败坏,人心已不古、国士更难寻。
事实上,孙权对胁兵将家小的做法并不排斥。
他凝眉而思久久无断,乃是在思虑着如此行事,是否会引发江东各部的自疑或抵触之心。
毕竟此举太伤君臣情谊了。
哪怕隐晦而行,亦会令江东从此君臣相疑。
但心中数番挣扎与犹豫后,他还是复执笔点墨,在布帛上轻轻落下了“镇后”两字。
无他,若依着郑璞之谋而行,江东竟数年之功方有阴袭淮右之机,他承受不起功亏一篑的结果。
两权相害取其轻罢。
轻轻的将笔搁置于案,沉默了好久的孙权,再昂头目视郑璞时,已满目肃然,“郑卿以为,朕亲临武昌后,当留何人镇守建业?”
问罢,不等郑璞作答,便又紧着加了一句,“卿不必忌讳,亦无需以不熟悉我江东各将为由推脱。我江东可担此重任者,寥寥无几,卿必皆早有耳闻矣!”
确实,留镇建业者,亦是他日督军袭淮右者。
能被假节督领数万大军、委以肩当国运之战者,江东也就那么寥寥数人可选。
然而,令郑璞诧异的是为何孙权会以此来问他。虽汉吴两国共盟,然而一外臣安能预国政之事?
彼不畏我妄言,以报襄樊之仇、夷陵之恨乎?
心中诧异的郑璞,正色而言,“昔赵奢、窦婴之为将也,受赐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济成大功,永世流声。今阴袭淮右之谋,干系江东国运,外臣不敢置喙,望陛下自察之。”顿了顿,又紧着加了句,“外臣非是推脱,实乃不能也。还请陛下勿强之。”
“善!”
顿时,孙权拊掌而赞,且舒怀大笑。
他是真的舒心了,因为他方才所问乃在试探郑璞是否居心叵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他虽问策于郑璞,但彼非己臣子,焉能不慎之!
至少出于昔日襄樊之战、夷陵之战的血仇,他便不可能毫无保留的信任郑璞。
确实,汉吴两国如今共盟。
江东伐魏得利,亦是对巴蜀有利。
但于巴蜀而言,只要江东出兵牵制魏国兵力,便是得利好了,又何必毫无私心的助力江东强盛呢?
兄弟尚有阋墙之时,共盟之国岂会欠缺尔虞我诈之心!
孙权不敢不慎。
且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管郑璞举荐何人担任阴袭淮右的主将,他都会将此谋束之高阁,永不实施。
因为一旦郑璞举荐了,便是巴蜀的蓄谋已久!
甚至乃意在缓陇右守御时艰之余,还令江东国力大损的一石二鸟之计!
不过,如今郑璞没有推举人选嘛
他倒是可以召集重臣细细研讨一番,看有无实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