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展示自己的力量和立场。
可惜,李照这话音落下许久,都没人敢站出来。
此时,那个昨夜为李照画画的少年正抱着一个卷轴,颤颤巍巍地低头站在队伍末尾处,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前头那个一看就格外渗人的男人做了什么。一阵恐惧从脚底滋生,将他扎根在原地,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你叫什么。”李照走过去问他。
少年恍如受了惊的兔子,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抖了几抖之后,嗫嚅道:“格洛。”
英吉利亚人的名字。
李照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卷轴上,伸手想要去碰一碰,可格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抱着卷轴朝后避了几步。
“你之前跟我说,你的母亲在他们手上。”李照也不计较,她拦下了冲过来要杀鸡儆猴的松无恙,继续说道:“现在他们都死了,你不去找找你的母亲吗?也许她就在这栋楼里。”
格洛摇了摇头,说:“没人知道她在哪儿。你杀了他们,那我的母亲被困之地就永远无法被找到……他将我和母亲一起从英吉利亚带过来,并不是因为母亲多么重要,而是因为我过目不忘,且传承了母亲的工笔……作为我的软肋,母亲的存在只是锁住我的一条镣铐罢了。”
他的画技,他的容貌,他的语言,都是继承于他的母亲。
只有这一头金发——
原本怯懦不已的格洛突然就想是发了狂一般,开始去揪自己的头发。他发了狠,每一下都十分用力,好些头发被连把地薅下来,撇弃在地上。
“够了。”李照皱眉过去按住他的手,说:“既然埃塞贝克特将你的母亲和你带过来,那么想必是不会轻易杀了你母亲的,只要他的确关了人,那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左右不过是这栋楼里的某一处。如今他死了,我们一层层慢慢去找,还愁找不到?你又何必自暴自弃?”
格洛有用,而且很有用,李照希望能留下他,不惜一切代价。
后头的何冲像是嗅到了一线生机,连忙过来腆着笑脸说道:“侠士,我可能直到他娘在哪儿,我带您过去?”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李照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昨夜和何冲一道儿在四楼窗户口聊天的那个人脸上,刚才声音就是从他这儿出来的。
“你想说什么?”李照拨开前头的人,朝他边走边问。
那人脸色一白,结巴道:“我?我、我不想说什么,您既然有能力杀了他们,那么想杀我们又何须找借口?”
在他看来,李照先前说的什么杀过同胞之类的话都是在惺惺作态,不过是找借口要解决了他们这帮子叛徒罢了。
“不,我不想杀你们。”李照伸手搭在这人的肩膀上,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却生生叫这人看出了一点阴森的冷笑之意,“我留着你们有用,但那些沾染过同胞鲜血的人,即便再有用,我也不会留他。”
随后,她环视一圈,朗声道:“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思考,别想着逃,能逃出这里的,我照样会将他的头挂在府衙门口的牌匾上。一个时辰之后,若是你们还有人站出来,或互相检举,那么我便将除了格洛之外的人,全部砍了。”
一席话落在人堆里,引得众人哗然。
松无恙留下来看着这群人,李照则让何冲领路,带着有些颓然的格洛,三人一块儿往府衙大楼里走。
府衙大楼是英吉利亚人在原本府衙的基础上花了半个月修的,地面上一共六层,只有顶上两层才是英吉利亚人的住处,下头四层都是住着他们招募来的本地人。
至于地下……
整个地下一共有三层,地下一层和地下二层都是关着有价值而又不肯屈服于英吉利亚人的通常百姓,地下三层则除了埃塞大人以外,其他人都不准出入。
“就是这儿。”何冲躬身指了指铁栅栏之后,说道。
两侧挂着昏暗的油灯,从栅栏处向里看,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嗅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腐烂臭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明亮的光线会给人一种希望的感觉,所以在整个地下三层里,用的都是将熄不熄的油灯,且数目不多。
李照瞧了一眼栅栏上的锁,朝何冲和格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往后退远一些。
何冲惜命,连忙撩着袍子就往楼梯上跑,倒是格洛,他眸子发光,死死地盯着栅栏后的幽暗处,想要从哪儿看出点什么来。
“带他上去。”李照斜了一眼身后,瞧着这位金贵人儿还站在远处发楞,便使唤何冲拉人。
可怜何冲这个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去,又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拖拽着出神的格洛往安全处跑。
当——
子弹打在栅栏上,清脆作响。
火花溅了几下之后,李照又出了两枪,直到那栅栏上的锁头都被打穿了,才伸脚一踹,将栅栏直接蹬开了。
她侧身踮脚取了墙上的油灯下来,随后扶着门,回头朝何冲和格洛摆了摆头,道:“何长史先走,我殿后。”
“我?”何冲惊慌不已。
眼看着李照一脸确定,何冲也只能硬着头皮有样学样地从墙上取了油灯下来,举着往前一步一停地探着。
地底潮湿阴暗,地下三层更甚。
两人宽的甬道两侧,分别是一连排的隔间,每一间都用铁栅栏隔开了。若是将火光凑过去,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不尽是人,也有许多奄奄一息的猛兽。
所有被关押的人或兽,其身上都锁着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的锁链。他们在看到有光靠近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瞳孔中的麻木与漠然透漏着他们临近的死期。
甬道尽头是一处单独的牢房。
何冲在举着油灯靠近之后,吓了一跳,掌心油灯里的油因此泼到了他手上,烫得他呼呼呼地蹦到了一旁。
牢房里面吊着个白衣女人。
女人的喉咙被铁环套着,胸口大片大片的袒露着,可李照看到的并不是皮肤,而是一块肉粉色的拼图样方块。
那东西叫她十分熟悉。
偏偏身边的格洛眼睛一亮,扑上去抱着栅栏喊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