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了不成?”
王重阳失笑道:
“老天师不必如此激将,紫霞道兄也不过是思虑周全罢了。”
“此事不用担心,”萨守坚摆了摆手,“实在不行,老道还可厚颜请出法海前辈。有他坐镇,你们总该放心了罢!”
“若是法海前辈能来,自然是万全之举。”
见老天师搬出了这位大山,在此众位地仙自然再无意见,由西湖龙君出言,算是认可了萨守坚的意见。
“既是如此,我等何时出发?”
“我觉得下月初就不错。”
“春分日如何?四阳渐盛,雷乃发声,对我等有利。”
老天师不出言则已,一出言便雷厉风行,没再给众人继续争论的机会,直接作出了决定:
“仲春卯月,苍龙露角,为生发之大象。就定在二月二龙抬头之日罢!
“剩下半月时间,你们处理一下琐事,届时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回返,莫要叫炉中丹药炼废了、看山的灵兽给跑了!”
诸人想了想,无人提出异议,此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龙君端起桌上酒盏,笑吟吟道:
“那便请诸位饮了此酒,权当祝来日功成了。”
“请!”
共同举杯一饮,元夕之宴的主要商谈之事便告一段落。
剩下的一段时间,几位地仙便各自寻了对子,三三两两的谈玄论道起来。
白玉蟾得了老师指点,主动寻上了王重阳,两人都是心通三教,学贯九流的人物,又都有地仙之境,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谈起内丹修行之术。
你一句“纯乾,性也。两乾而成坤,命也。犹神与形也”,我一句“性者神也,命者气也。性若见命,如禽得风飘飘轻举,省力易成”,聊得是不亦乐乎。
听得一旁的马钰和丁檠眼中异彩连连,若有所悟。
就连桐江水神梁子俊也来凑了一耳朵热闹,不多时便陷入沉思。
而陈泥丸本人则主动与萨守坚攀谈,其师薛道光入道更在王文卿、张继先等指点过萨守坚的高道之前,二人论起辈分来倒也不差多少。
更兼陈楠乃是引雷法入金丹南宗的第一人,少时曾于黎母山中得神人授雷书;而萨守坚更是神霄法脉一祖,驱雷役电、祷雨祈晴对其来说易如反掌。
光在雷法之上,两人能谈的东西就不少。
老天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竹柄棕丝小扇,拿在手里一扇一摇,跟夏日时节纳凉驱蚊的老者没什么两样:
“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以气合气,以神合神,岂不如响应答耶?”
陈楠从脏兮兮的袖袍中摸出一口小桶,边用粗糙的大手摩挲边沉吟道:
“夫五雷者,皆元始祖气之所化也。风霆流形,雷雨磅礴,集之成一气,散之为五雷。
“人身首乾而腹坤,俨如天地,其二气上升下降,亦如天地。”
老天师颔首道:
“善,是故二气不在二气,而在吾身;五行不在五行,亦在吾身。
“吹而为风,运而为雷,嘘而为云,呵而为雨,千变万化,千态万状,种种皆心内物质之。”
两人相视一笑,陈楠顺势道:
“常闻神霄派修雷法亦重内丹,看来日后我等可以多来往一下了。”
老天师笑眯眯回应道:
“道友一身雷法似乎亦是我神霄一脉,本就是同门而出,又何必如此生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
陈楠洒然拱手:
“那老道就却之不恭了。”
光济和灵空长老、紫霞真人谈一谈佛法;丁檠向龙君问一问后天生灵修成先天神躯之术待到外界月去天明,在场众人都各有收获,不由惜惜作别。
若非出来得匆忙,没有给弟子门人交待太多,而半月后还可继续见面,恐怕几位地仙怕是要在此一直留到二月二了。
立在湖心寺院中,丁檠看着几位地仙各展手段离去,对一旁光济玩笑道:
“莫非后世所言,全真道与金丹南派合流,翠虚真人引神霄雷法入金丹南派,便是从此而来?”
光济笑了笑:
“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哪怕没有此次聚会,诸位地仙皆是朝游北海暮苍梧之辈,又如何没有见面之机?
“因缘生灭而已。”
丁檠见光济说得认真,拍了拍头,叹声道:
“你却是开不得玩笑了,张口闭口全是禅机典故,倒像是个死读书的和尚,太过严肃了些。”
光济闻言一愣,不觉若有所思,先是垂首不语,接着又闭目冥思起来。
直至半晌后,身上给人的感觉突地一变,似是放下了什么,睁眼看向丁檠:
“我明白了。”
至于究竟明白了什么,却是没有说出来。
丁檠挑了挑眉,也没有仔细追寻,而是谈起了另一件事。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走出湖心寺,向着岛屿外缘走去,准备返回北高峰上的禅院。
“我有一个想法,那方与九州相融的天地不是百家世界吗?其中当有兵家一脉,你说,我把太白拉来助拳如何?”
光济闻言确认道:“太白?”
“不错,”丁檠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太白不就是将门出身,走剑修的路子嘛,若是把他拐到那方天地,不仅你我到时多了一个助力,还可将此事间接透露给会首知道。
“届时两界融合若真出了什么变故,也算是多一份保险。”
至于此举会不会带来什么隐患,比如引狼入室之类的,丁檠在细细揣摩过后,觉得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毕竟能将丁檠送到这方天地,足以说明会首了解过九州大况,其人要真有意干涉的话,也非丁檠几句撺掇所能决定的。
而且丁檠也想问一下会首,对于九州未来走向又有何看法。
种种因素相加之下,令他作出了这个决定,在送太白一份机缘的同时,顺带给自己和光济找一个帮手。
听丁檠将自己思考过程一一道来,光济点点头,赞同道: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不过太白是否愿意随你我前往彼世,还要看其人自己意见。”
“这我自然省的。”
丁檠轻笑一声,迈步跨入舟中,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光济落后一步,也是上了扁舟。
小舟缆忽自解,无风而动,飘然游行。
此时晨光熹微,舟船轻飏,不多时便靠近了西湖水岸,入眼花灯点点,佳节喜氛未消。
光济忽然抬头看向高空,伸手一接,缩回来时掌心便多了一片半融的六角雪花。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丁檠笑了笑,“算是个好兆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