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两者相加,如一架车有两匹马拉行,只会走得更平稳,更迅速。”
赵穆并未流露赞许之色,反而摇头道:
“左先生之言流于空泛表面,本质与法家那套有什么区别?”
“帝王之学,说破天也不过是术为法用,讲法兼势,法术势合,这三条路子。”
“此番言论,并无新意。”
所谓法、术、势。
严刑厚赏,分明无缺为法。
制衡之道,平衡之学为术。
恩威并施,君心难测为势。
这是上古道统法家所提出的独特见解。
“陛下,莫要忘了,法必从儒出!”
左端云先是心中一惊,而后正色道。
那位把法、术、势三者相合的,正是文圣两位弟子之一。
“武道之上,朕已无人可敌。”
“天道之下,朕亦是如此。”
“大势加身,天命在我,圣地倾覆迟早之事。”
“左先生,你这些道理、学问,怕是比不上朕的拳头有用。”
赵穆嘴角微翘,故意笑道。
左端云的帝王之学,放到任何一位天子面前。
要么将其视若珍宝,奉为上宾。
要么心惊胆战,大声呵斥,贬为异端邪说。
但落于赵穆的耳中,却是差点意思,不够震动人心。
他所听过的大道,学过的理论,实在太多、太多。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结晶与底蕴。
“陛下说得极是,独视,独听,独断,方能为天下王。”
“此前历朝历代,头顶上压着六座圣地,更有世家门阀,江湖宗派牵制,天子不过傀儡也。”
“因而,纵然我空有理论,也难以实行。”
“一旦公布,恐怕还要被世人口诛笔伐,赶尽杀绝。”
左端云轻轻颔首,同意大周天子的说法。
再厉害的学问和大道,也要有践行之人。
道理说得震天响,面对不讲理的恶人、莽夫,也是一拳的结果。
故而,儒门君子不仅要修心,也要持身。
能讲理,那便好声好气坐下来谈。
如若不行,那就打过再说。
“可眼下情况不同,陛下横空出世,如真龙腾飞。”
“经此一战,圣地再想压制,也有有心无力。”
“大周有足够的时间巩固气运,强盛己身,为一统神州打下根基。”
“武功高强可以压服圣地,战胜诸国,但人心思变,绝非单纯的力量能够慑服。”
“这一点,相信陛下比我更明白。”
“大周之所以开科举,重蒙学,不正是要打破世家、圣地之垄断么!”
左端云眼神真诚,实心实意道:
“教化之事,乃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于五十年、一百年的累积。”
“唯有天下四十九州,亿万万人心念如一,视自己为大周子民,视陛下为明君圣主。”
“煌煌如日的皇朝气运,方才算是成了!”
赵穆眼眸动了一下,不言不语,缓缓起身。
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春秋洞天精气如潮,滚滚涌动。
偌大一方青天,好似要被撑破一样。
一时之间,风流云散,气象万千。
“左先生,不妨我们再坦诚一些。”
“你这般积极地要助大周,除了继承文圣一脉,广大神州,唯有朕能容之这个原因。”
“还应当存了自立门户,重开一道的心思吧?”
“朕要是猜得没错,这与浩然之气的武功精进有关?”
“四圣立道,破空而去。”
“左先生你想要打破凡境十重,往更高处走上几步。”
“要么发扬圣贤的学问,螺蛳壳里做道场,从极小处着手。”
“要么另辟蹊径,再寻出路。”
“可儒门四位圣人几乎都把天底下的道理讲完了,后人唯有加以补充,增添注释,再无其他可做。”
“左先生,你有寻到自己立道、成道的根基吗?”
赵穆这一番直言不讳,听得左端云心惊不已。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相隔八百里,那双幽深的眼眸,仍是宛如汪洋,看不清其中深浅。
“陛下好厉害的观气之术,连人心都能看破。”
左端云到底非同寻常,很快就反应过来。
“小试牛刀而已。”
赵穆收敛天子望气术,微微笑道。
若非提及立道、成道之事,使得左端云心灵漏出破绽,他还不一定能洞穿对方的所思所想。
“左先生之前说,来皇城观礼,只为说八个字。”
“那朕也送你八个字,可为先生的立道之本。”
“知行合一,心即为理。”
赵穆目光平静,语气淡然。
可当那八个字一经说出,春秋洞天发出轰隆巨响,好似要崩塌一样。
周遭狂风大作,虚空抖动,绽出蛛网也似的可怕裂纹。
左端云更是再也维持不住养气功夫,仿佛被晴天霹雳直接击中,愣在原地。
“心即为理……”
他像是拨开云雾,得见青天。
犹如长河垂挂的浩然之气,如潮涨潮退,吞吐不定。
一股股刚正之念,充塞天地。
其中甚至有两颗灿然大星,大放光明。
“凡境十重,武道人仙……原来儒门靠讲道理就可以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