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布鲁诺·贝特海默教授大概是受教于弗洛伊德的缘故，身上始终带着老派头，那种一战前的流行于维也纳柏林的老欧洲的从容与优雅。

    每天下午四点，布鲁诺太太总会烤制的小饼干来作为下午茶的点心，每当此时贝特海默教授从会从项目研究中抽身出来，配自己太太喝上一杯下午茶。

    他们夫妻俩都很喜欢爱德华将他视作子侄辈，隔三差五就邀请他一块儿。

    爱德华也很享受这种悠闲的氛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贪吃甜食的外公，和虽然坐落于闹市中却永远安静的挂满葡萄藤的小院。

    米国人亲情关系颇为淡漠，子女成年后和原本的家庭便不再有多少联系，也就逢年过节寄张卡片打个电话而已。

    爱德华身上到低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对于家庭看得挺重，而且随着阅历的增长，他也开始逐渐明白自己外公那番心思来，倒是想经常去看看，奈何公务缠身……哎呦，梅根等妖精也缠身……

    而在布鲁诺·贝特海默教授这儿，他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宁静。

    半个小时闲聊结束后，便各自回到办公室，继续艰苦而充满乐趣的工作，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才离开。

    爱德华通常会和乔尔一起吃晚饭，然后独自回到别墅里。

    他不喜欢看电视，通常洗完澡后，不是继续研究课题就是坐在沙发上翻阅法律期刊，或者干脆摸出一本俄文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开始高声朗读。

    生活严谨规律的简直像个苦行僧。

    梅根伊莲娜倒都是想借着出差的机会来“看看”他，贝丝·哈蒙也曾经表示不介意去西海岸换换环境，却都被他一一婉拒。

    爱德华有深深的危机感，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这其中固然有他不懈的努力与过人的天赋，但回头看看，一路过来，有不少取巧之处。

    走捷径不是坏事，可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做人如果太目标导向的话也未必是好事，过程具有同样的重要性，甚至说有时比结果更加重要，许多坑只有亲自踩过摔过，才知道痛，才知道规避，而年轻是多摔摔，未必是坏事。

    但既然自己已经到了相对的高位，再去主动求虐显然也不合适，这会被人当成傻叉看，如此一来，除了用尽一切夯实自己的理论基础以求配得上眼下的学术和社会地位外，他也想不到还有更好的方法来为自己的将来负责。

    另外就是，这段时间他必须非常努力非常勤奋的做研究，最好在短时间内就拿出点像样的论文成果来。

    因为到了年底的时候，他至少得抽出两个礼拜的时间，离开美国，陪着贝丝飞到寒冷的莫斯科，在那儿，世界冠军提格兰·瓦尔塔诺维奇·彼得罗相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号称铁的棋手，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人类，把持世界冠军宝座已经有十年之久，其间无数人向他挑战，却统统败在他那看似简单却近乎无懈可击的棋路前。

    贝丝曾经以为靠着她的天赋能屠龙成功，可现实极其残酷，彼得罗相朴实无华却不露丝毫破绽的棋风，恰好可以完美的封死贝丝引以为傲的神经刀。

    整整一年，贝丝都在努力磨练自己，爱德华都看在眼里，这个妞儿除了喝得大醉就是在看棋谱和自己下棋。

    以至于爱德华对她觊觎已久，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坏了她的心境，反正早晚是要吃掉的，也不急这一时三刻。

    贝丝上次难得开口要求爱德华陪她去莫斯科，这当然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事情。

    同时，他也有必须要去趟莫斯科的理由……

    眼下他头上又多了定帽子，是“苏联犹太人保卫计划”的重要成员。

    比较讽刺的是，这是个完全由美国公民发起成立的组织，目前会员不算多，但没有一个苏联公民，而统统是美国犹太人。

    发起组织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听闻红色帝国对其境内的犹太裔公民执行不公平的政策。

    主要在于，某些职业对犹太人不开放或者提高门槛，其次，犹太人的出国申请更难以被批准，以及最重要的，这些苏联犹太人想要移民以色列的申请几乎是被政府统统驳回。

    这些仅仅是基础问题。

    真正促使“苏联犹太人保卫计划”成立的诱因是一起看起来有点好笑的犹太人劫机案件。

    这起案件在发生前就被kgb挫败了，所有参与者无一例外的统统落入法网。

    这也看见这群苏联犹太人的天真之处，他们竟然以为能在kgb的虎视眈眈之下能成功的劫持一架小型飞机飞往瑞典！

    捷尔任斯基同志、明仁斯基同志、亚戈达同志、叶诺夫同志、贝利亚同志、谢列平同志，以及眼下当道的安德罗波夫同志都觉得自己的业务能力和智商受到了严重的羞辱。

    总之，犯罪未遂，并且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与财产损失，但苏联最高当局执意要判处两名主要涉案人死刑。

    按照某些评论家的说法，苏联当局这是要展示权威，以此恫吓境内的犹太群体-让他们都老实点。

    这当然是苏联内政。

    但是在和平时期，判处一起未遂案件罪犯死刑，属于比较出格的做法，并且按照这两个家伙的犯罪计划，他们自认为是政治犯而非刑事犯-因为他们计划一旦飞到瑞典后就要求瑞典当局归还苏联政府飞机-一架安-2，这样苏联政府的财产得到了保全，而他们也可以堂而皇之的申请政治避难。

    对此，爱德华除了长叹一声：图样图僧破桑太木拿衣服，除此以外，也实在没有别的话好说。

    这智力也别去瑞典了，还是搭乘免费的斯托雷平特快专列直送古拉格吧……

    但智力不足归不足，人家好歹是“追求自由，投奔自由世界”吧，可结果却是要上西天。

    美国的犹太人坐不住了。

    于是就有了这个组织，并且组织成立后的第一单任务就是保住这两个笨蛋的性命，至于有期徒刑啥的，那就随便了……都琢磨劫机了，也该受到点法律的毒打。

    经过“苏联犹太人保卫计划”的一番努力，终于开始摸到了解决问题的门把手，通过不停的外交交涉和民间往来后，就缺最后一步，去趟莫斯科，和苏联的司法工作人员面对面的“坦率交换意见”。

    爱德华作为这个组织的发起者之一，并且身上的意识形态标志并不那么浓厚，就欣然领受了这个使命，他将作为某位大佬的助手一同前往。

    所以，他抽空就要练习自己的俄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