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可惜他看错了人。他没有想到他碰到的是一个凶残的连环犯,白白搭上了一条命。
“那胥黎呢?又是为什麽?”
“我给张强做的手术,手术中我动了点儿小手脚。我本职就是脑外科,对整容外科感兴趣的时候投入陈仲涣门下,没想到被倒打一耙。这点小动作对我来说不算什麽,竟然被胥承闵的儿子发现了。”
“所以你就要灭口?” 戚维扬怒视著李旼有。
“我还是犹豫了一下,不然他根本活不到现在。”李旼有抬起头看著戚维扬笑了:“他好像是你朋友?很遗憾,我得告诉你,我也在他那个抢救组里,我後悔了,他活著太麻烦,就悄悄在icu机器录入的医嘱里改了几条,这会儿他大概已经快断气儿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 手术、枫糖浆与癫痫(下)
李旼有挑衅的看著戚维扬,交叉手臂,索性向後靠在了沙发上。
“人渣!”戚维扬绷紧了身体,用全部的毅力克制才没有再扣动扳机。
李旼有嗤笑著,“什麽人渣?谁是人渣?陈仲涣和陈子康怕我再有什麽动作,联络了所有的人脉逼得我在哪家医院都呆不下去。在他们盗用我的手术理论名利双收的时候,我只能缩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肮脏的寒碜的可怜的小黑屋子里鬼鬼祟祟的为那些来历不明的家夥做手术!直到陈仲涣死了,陈子康又出了事故,这次他那万能的老子罩不了他,终於吃了官司,公立医院呆不下去,去了私人医院,我才有机会出来,还不能在整形外科领域!我的努力呢?我的青春呢?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寒窗苦读认真钻研兢兢业业付出的代价呢?”
戚维扬脸颊的肌肉抽动著,“老板娘本来也是你的病患吧?你居然替一个癫痫患者做变性手术?你还有没有职业道德?这也是别人造成的吗?”
提到陈冼,李旼有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凝固,他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反驳。
戚维扬眯起了眼睛,他想起癫痫的诱发因素:“她的手术并不成功,癫痫大发作那麽严重,正常的时候却没有见过用药,你把她送到了第四医院,症状看来也并没有见好。你为什麽会对一个患者这麽上心?他们在你的眼里不都是可以切割的证明你理论的试验品吗……”他眼珠一转,拉长了声音,恶意的说:“难道说她的癫痫实际上是因为你失败的手术造成的?他本来是个正常人,因为你自以为正确却没有理论依据的虚无的观点,以及建立在这个观点上道德沦丧的手术使他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而你对他脑部动的手脚和自身身体的错位引发了癫痫?”
李旼有脸色骤变,狰狞著面孔站了起来,甚至连他的手指都有些颤抖。戚维扬咬住了下唇,看来这场他赌赢了。可是李旼有沈默地用咬人一样的视线盯了他许久,竟然笑了。
“运用你那套虚无缥渺的心理分析理论不太成功啊。不过也难怪,所谓的心理分析本来就是垃圾,一个连依据的材料是否真实可靠都无法验证的理论,能有什麽科学可言?让我来猜猜你为什麽要学习这种狗屁不是的东西,是因为丧失了自我吧,跟弗洛伊德一样,因为不了解自己和自身具有的矛盾,所以借由分析别人来意淫,最後什麽也解决不了。不过是建筑在个案臆想上的毫无实证的海市蜃楼而已,居然也能形成理论?一套以临床观察形成的理论,建立在观测者的个人经历和先入为主的基础上,通过不断的把从患者那里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以伪科学形式的语言暗示强加於患者,达到了所谓的解释、分析、治疗的目的?你真的相信吗?你有没有用这套理论分析过你自己?比如为什麽在那种你看来是黑暗的恐惧的环境下,还会遵循自己的本能享受肉 体的愉悦?是因为人性如此还是你天性如此?比如为什麽到了关键时刻你永远都会优先考虑自己把同伴搁置一旁,像被你抛弃的那个男孩,他一直在你身旁,即便如此你还是义无反顾毫不回头的自己跑了,你想知道他的下场吗?还不是胆怯的连问都不敢问?还有把枪给你的那个警察,你明明意识到他可能落在我手里了,却装作不知道,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完成你的复仇?啧啧啧啧啧,真是自私到家了,我说你是个生命欲 望堪比蟑螂的小孩,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
戚维扬的呼吸滞了一滞,甚至轻轻摇晃了一下身体,李旼有的话像巨石一般向他砸来,悲哀的是他竟毫无还手之力。他觉得口腔里有铁锈的气味,不知道嘴唇是不是已经被自己咬破了,颤抖著说:“苏笏不可能在你手里,别吓唬人了。”
李旼有桀桀桀地笑了,“我当然不会抓到他,可是他会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呢?为了避免你不信,我还是说说吧,那个警察高瘦结实,穿一件深蓝色的外套,一条商标上写著ae jeans的裤子,还有一双跟林护士男朋友买给她天天献宝一样背在身上的包同样花纹的鞋,怎麽样?想起来了吗?”
戚维扬的脸色变了,他的心狂跳起来。深蓝色的外套自己没有见过,可是ae的牛仔裤和burberry的鞋是一起去青岛的时候苏笏穿在身上的,自己开玩笑说他奢侈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地说是苏嫿买的,难道李旼有不是在诈他?
李旼有看见戚维扬的脸色,咧了咧嘴,“我没说错吧?”
“他人呢?”
李旼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中午的时候我替他放了血,大概这会儿已经硬了吧。不知道他的肝肾脾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上次那个男孩居然得过黄疸肝炎的,希望这个好用。”
戚维扬的头嗡的一下,冷汗涔涔而下,不可能,不可能!难道真要像对李福海说的那句戏言,又害了一个人?他紧咬牙关,腹中的肠子仿佛都绞在了一起,恐惧和担忧令他明知也许是个陷阱,不可放松,还是忍不住要用眼光在屋中四处寻找,有没有苏笏留下的痕迹……
然後他看见餐桌上的刀,还有从刀刃流至桌上的印渍……
他的头皮发炸,一瞬间似乎连腿都是软的,忍不住再望去证实自己的判断……透明的,是水渍,刚刚放下半颗心,就感觉耳边有风声袭来──李旼有扑了上来,戚维扬向後闪却没有完全躲开,李旼有的胳膊肘尖狠狠的敲击在他右肩上,他觉得肩膀一阵剧痛,不由地松开了手中的枪。枪管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人同时怔了怔,李旼有猛地推了戚维扬一把,他的後背撞在墙上发出好大一声。戚维扬见李旼有要去拿枪,忍住脊椎针刺一般尖锐的疼痛冲上去一脚把枪向前踢去。他这一脚用上了全力,枪在瓷砖地面上顺著走廊位置一直往前滑,直击打到走廊尽头的门上才反弹了回来,在地上滴溜溜打了个转不动了。
戚维扬刚要向前冲,就发现了一件惊异的事情:那扇他进来时以为是储藏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只细瘦的胳膊伸了出来,伸手捡起了枪。
长长的头发垂下,几绺发丝散落在地板上,枯黄的,没有生气,过度的惊诧令戚维扬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著枪被握在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中,轻轻拿了起来。那个人又向前走了一步,低头看著手中的枪,像是小孩子不知道该怎麽处置不需要的玩具一样,慢慢抬起头来,呆滞无神的双眼转向这边,戚维扬长大了嘴:“……你……”
那双眼睛呆板而了无生气,像是商场里摆放在柜台上亚力克制的珠子,没有一丝活著的气息,目光茫然飘渺的落在戚维扬的身後,仿佛他是空气,是屋中的一项摆设一般。
李旼有叫道:“小冼,把它给我。”
陈冼呆呆的看著他,好像没有什麽反应。戚维扬有些悲哀的意识到,这个人的神智已经远离躯体而去,他所记得的那双富含感情的双眸,不论是否是病态的,都已不复存在。
但是枪不能给李旼有。戚维扬伸出手,试探的叫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是……”他突然觉得这个自我介绍没法开口,於是只好学李旼有直抒胸臆,小心翼翼的说:“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好吗?”
第一百零八章 大发作
陈冼的目光从李旼有和戚维扬的身上依次飘过,看起来并不打算把手上的东西给任何一个人,轻轻的把那个黑乎乎、冷冰冰的东西举起来,仔细端详著。两个人都不敢说话,陈冼好像对管子里的东西感到好奇,倒过来对著自己,凑近去看。李旼有走上一步又停了下来,一脸紧张,伸出的手上青筋暴起:“别……”
戚维扬看著他,李旼有的脸色都变了,声音有些轻颤却浑然不知:“小冼……别……给我,那不是你的东西。”
陈冼皱起了眉头,将枪管对著李旼有,眼神中显出一丝暴戾之气。戚维扬突然闻到一股不那麽让人舒服的气味,像是汗味和甜香味的糅合品。李旼有吃了一惊,维持著身体动作,轻轻的说:“小冼,是我,是我。”
陈冼看著他,表情渐渐柔和起来,手里的枪慢慢垂下,李旼有长出一口气。戚维扬皱著眉毛,那股似有似无的味道又来了,但是没有刚才那麽明显,他看著陈冼犹犹豫豫的望著李旼有,有几分想把手中的东西递出去,心下大急,却不敢表露出来,唯恐重蹈刚才李旼有的覆辙,只是压低了声音叫道:“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
他这句话成功的将注意力吸引过来,陈冼看著他,微微张开嘴:“你是谁?”
他的声音没有变。柔和的,介於成年男性低沈和少年清脆的嗓音之间,就像那些天生中低嗓音的女人说话。
他拿著枪,看著戚维扬。戚维扬咽了口唾沫:“我……我是黄彬……你记得吧,常去你店里打游戏的那个。”“黄彬”这个名字一出口,他蓦然觉得心头一阵刺痛,这个离现在的自己极远又极近的名字,说出来竟然这麽难,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