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他留下来练习油画,那人照例拿了本书坐在他旁边看他画图,他怕那人无聊,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在上色时找话题陪他闲谈。交往以来,那人很少在他面前画画,他本觉纳闷,便趁此机会开口问他。
那人却意外地绪与悍然进房的冲动。
一股懊恼的郁闷排山倒海袭向他,数年来的压抑,到头来也只沦为,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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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一幢古老的房舍门前,袭灭仔细地比对门牌上的地址,和徵信社所给的相符无疑。
确认无误,袭灭正要伸手按压门铃,旁边一声乍然迸响岔开他的注意力。
水桶滚落,佝偻老人手中的水杓因手臂的颤动而摇晃不止。小┅┅小少爷?!
这是间简朴却设备齐全的老旧房舍,至少,对一名垂垂老矣、生活简约的老人家而言,所需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炉子上的水壶滚滚作响,蒸腾水气劈啪劈啪地冲开壶盖,和风吹拂檐下风铃,替单调的音节注入新元素,一个孤单老者的住处周围,连交缠的声响都辨得分明,在充斥的静谧里,更显单音的清淡寂寥。
意外的不速之客,替安逸却稍嫌索然的生活带来一丝惊喜。
看来,一步先生把您照顾得很好呢。添注新茶於空杯,袭福慈眉笑目,眼尾的皱纹全挤兑在一块儿。小少爷是如何得知这里的?昔时他为了不增添一步先生的麻烦,在老夫人辞世後便返回老家安居,否则依照一步先生的个性,定然连自己的生活也一并承担,他不能无故加重一步先生的负担。
他无子无女,一生全奉献给袭家,小少爷既已觅得安身之所,他心垒已卸,再不求其他的了。本想无缘再见袭家後代,岂料老天眷顾,竟让他在有生之年得偿宿愿。小少爷人高马大,俊朗的长相青出於蓝,看得袭福频频点头欣慰不已。
我请徵信社调查的。跪坐在旧式木榻上,袭灭默然细瞧,福伯远比存留在他记忆中的模样苍老许多,果真是岁月不留情,然残酷的岁月却未曾在一步脸上刻画痕迹,他仍旧一如初见时的清丽。思及一步,袭灭忆起今朝拜访的目的,眸色转为冷沉。福伯,我来找你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
没问题,小少爷,您想问什麽?
一步和我父亲是什麽关系?
他们在大学是就读同一科系的学长与学弟,当年少爷因为出国的关系而办理一年的休学,回国後进入t大美术系,升上研究所二年级时一步先生恰好入学就读,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好到宁愿自己不结婚也要照顾对方留下来的儿子?从以前到现在,他没想过这一类的问题,直到昨夜,才猛然惊觉长久以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其实是处处藏著不寻常。
这┅┅被堵得哑口无言,袭福一张老脸满是窘难。这是一步先生的隐私,也许小少爷应该向他询问。
福伯,你刚才才答应我,不会隐瞒我任何事。我只想知道,我父亲和一步的关系,是单纯的学长学弟吗?
┅┅唉,轻叹,从袭灭眼中的坚决,袭福已知装傻是行不通的。不是,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
意即,一步是我父亲的外遇?稀薄的印象中,他一直到七岁半才真正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斯文尔雅的勉强笑容令他感觉十分陌生,而父亲与他的情感也如同初见时他的那记微笑般,若有似无清淡如水;父亲与母亲之间更是不用提,即便年幼蒙懂,也看得出这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之间,没有任何情份可言,只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