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橙瞟了一眼碗面上叠起来的猪肝,嘴上没说,心里有些无语,她其实不太吃猪肝,小时候有段时间她贫血,妈妈总是炒猪肝给她吃,她嫌有股味道,口感涩涩的,总是当着大人的面吃几片,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扔掉。
现在贝翊宁就坐在面前监督她吃,她有点压力。
“你怎么还不吃?”他问。
“嗯。”她夹起一片咬了一口,口感香嫩滑溜还不错,咽下去没有困难。
“全部吃完,一片也别剩下。”
“……”她反诘,“那你也不许剩着。”
两人吃完后都有些热,出了面馆,在对面的饮品店买了一杯冷水和一杯冰镇酸梅汤。
贝翊宁把酸梅汤递给她,顺便问:“你接下来准备带我去哪里?”
“本来安排一起去打网球的,现在天气这么热,没劲了,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看百~万\小!说怎么样?”
说出口的瞬间,熊橙也意识到找地方百~万\小!说好像有点无聊,不过贝翊宁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几乎想也没有想就说:“那我们快出发吧。”
直到两人坐在“非书店”二楼里头靠空调的卡座上,熊橙随性地翻着一本英文漫画,偶尔抬头看贝翊宁,他微微低头,很认真地阅读放在膝头的一本创意设计书,姿态轻松惬意,她才顿悟:原来他喜欢的约会方式是这样的。
找一处安静,有冷气的地方,有一杯咖啡,一份能填饱肚子的小吃,一本书,然后两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熊橙轻叹。
“为什么叹气?”他问,眼皮都没抬。
“原来你还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百~万\小!说,我真是多余。”
“谁说你是多余的?你不是正陪着我百~万\小!说吗?”
原来她的功能突出在这个“陪”字上。
贝翊宁调整了坐姿,又微微陷进沙发一点,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神情更放松,随意地说:“我喜欢女人陪着我百~万\小!说。”
她有些愣怔,反应过来后觉得他的癖好实在有些沉闷,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你以前和女朋友也是这样?两人什么也不做,面对面地百~万\小!说?”
贝翊宁抬头,略略思考:“印象中只有两次,因为她坐不住,喜欢跑去外面玩。”
“那她想去外头玩的时候,你会陪她吗?”
“不会,我当时还不懂得迁就人。”
“听起来你现在懂得迁就人了。”她的语气略带嘲讽。
贝翊宁又低头专注在书上,语气平平,却带着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迁就,我今天会陪你做那些幼稚无趣又没意义的事吗?”
“……”好吧。
他修长的手指又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总是让你来问我,你自己呢?你以前的男朋友会陪你做什么?”
“他们啊,我想想,嗯,基本上我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们都会无条件满足。”
“是吗?”他手指略略停顿了一下。
“我说实话,绝对没撒谎。”
贝翊宁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书架前,放回去后又挑了另外一本,回座后继续安静地阅读,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熊橙明显地感到气氛一点点地冷了下去,瞅瞅他的神情,不似刚才的轻松惬意,变得难以琢磨。
她喝了口抹茶雪芙,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后来一个主动说厌倦了,另一个呢一直在骗我,我从中得出了经验,在热恋中对你百依百顺的男人不一定是靠谱的。”
贝翊宁再一次合上书,抬头看她,眉目舒展,略带愉悦,而后投以肯定的目光:“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总结得非常好。”
熊橙无奈一笑,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困了,先补个觉,你继续百~万\小!说,不用理我。”
说完,她双手枕着脑袋,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酣甜,朦胧中,她感觉有暖暖的掌心覆盖在自己的头顶,很轻柔,孜孜不倦地抚摸,就像是主人在抚摸自己心爱的小猫一样,后来还沿着她的头发往下,掌心贴在她的脸颊上,许久没有离开。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肩膀上多了一件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条柔软的毛毯,哪里来的?她不知所以地问贝翊宁。
贝翊宁的注意力还集中在书上,听到她的问题,简单地回答:“我问服务员拿的,这里冷气太强,对着风口一直吹会得偏头痛。”
她摸了摸肩膀上的毛毯,心里暖暖的,想到刚才做的梦,又问:“对了,我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他很淡定。
“你是不是一直不停地摸我脑袋,额头还有脸颊?”她说话的同时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然有些热。
“没有。”
“难道是我做梦了?”
他又翻了一页书,表情无波无澜,整个风光月霁,与此事划清界限:“准确地说,还是个白日梦。”
恰好,端着托盘上楼的服务生微笑地走过来,帮他们桌子上的茶壶蓄热水,熊橙说了声谢谢,她轻声说不客气。
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贝翊宁,脑海浮现的是刚才自己上楼的时候,看到他一手摸着女朋友的脸颊,一边低下头研究似地盯着女朋友的睡颜,神情颇为冷肃,正误以为他要杀人灭口的时候,他竟然直接贴过去亲吻女朋友的额头,那画面真是有点诡异。
亲完后发现有人在偷看,他完全没有被窥视的不好意思,反而从容地吩咐:“请帮我拿一条毛毯给她盖上。”
然后又低头注视他女朋友。
☆、第三十七章
他们在“非书店”待了很久,等吃完简餐后才离开,出门暮色正浓。
按熊橙的约会行程,晚上这一站是蓝之船酒吧。
蓝之船作为本市环境最好的慢摇吧,既不同于迪斯科的喧杂,也不同于静吧的清闷,里面有柔和浪漫的蓝紫光线,也有温柔沙哑的爵士女伶,重点是有专为女士特调的各色果酒,果香浓郁,绚丽多姿,酒精度很低,喝多了也不会醉。
熊橙很向往。
当两人坐在吧台前的座位挑选酒单,熊橙问贝翊宁要不要尝一款含少许酒精的果酒,贝翊宁拒绝:“我不喜欢喝酒,喝了会不舒服。”
“酒精过敏?”
“和过敏无关,不喜欢喝而已。”
于是,熊橙椰子力娇酒,贝翊宁点了一杯柠檬汽水。
椰子力娇酒端上来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面包烘培味,上面浮着一个草莓味的冰激凌球,很讨女孩子喜欢,熊橙先喝了一口,品了品:“嗯,味道不冲,甜甜的,和饮料差不多。”
“肯定有酒味,你比较迟钝。”
果不其然,贝翊宁的话落下,熊橙的舌根就窜上一阵淡淡涩涩的酒精,她张嘴吸了口气又呼出,果然有点酒味。
贝翊宁悠闲地喝了口汽水。
不远处的小舞台上有穿着性感的女人慢舞,姿态撩人,熊橙都看得目不转睛,贝翊宁全程都没有多瞄一眼。
“你怎么都不往台上看看,这么难得又精彩的表演?”
“精彩?”他淡声,“我看非常普通。”
“难不成你看过更‘精彩’的?”
他平静地反问:“在你看来,我的品味如此低俗不堪?”
熊橙自讨没趣,又转过头看了。
因为喝完了大半杯椰子力娇酒,熊橙的脸覆上了一层薄红,有点“林花着雨胭脂湿”的感觉,她一手托着脸颊,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贝翊宁悠悠地转着玻璃杯,目光从头到尾没有挪开她的脸。
直到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伸手拍了拍熊橙的肩膀,示意这里太吵,要去外面说话,熊橙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熊橙一个人坐在原位,一边吃着鱿鱼干,一边看向台上。
正好一曲结束,台上的女人款款走下去,曼妙的身姿最终隐没在暗下去的光线里。
熊橙刚打了一个哈欠,背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叶闻隽。
叶闻隽近日春风得意,亲自出马为阮氏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博得了几个老股东的青睐,加上和阮雨萱的婚事已定,公司上下的人对他尊敬有加,连以前爱给他使绊子的几个小人也开始对他忌惮几分,他日子过得不能再舒坦了。
今天他结束会议,一个人惬意地用了晚餐,独自来这里放松,刚从洗手间出来,回座的途中看见了吧台前的熊橙,她是一个人。
“没想到你会一个人来这里,怎么,心情不好还是单纯地寂寞了?”叶闻隽眉眼含笑,声音有些温柔。
熊橙觉得这厮太无聊,转回头不理会。
叶闻隽无所谓她的态度,语气很亲切:“你最近还和贝翊宁在一起?”
熊橙用手指弹了弹玻璃杯的杯壁。
“作为你的‘老朋友’,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还是得说,你觉得贝翊宁他看上你什么了?橙橙,虽然你不差,但也没有特别的过人之处,他看上你,我总觉得没那么单纯。”叶闻隽语气慢条斯理,“你说呢?”
熊橙还是没说话。
叶闻隽一手撑着吧台,一手扶在熊橙的椅背上,低头靠近她:“算了,我不多说扫兴的话了,最后提醒你一句,真的想攀上他,你应该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他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而后语气暧昧了几分,引人遐思,“尤其是我们以前的那段情。”
熊橙抬头:“你少再来提醒我就可以了,以前的那些破事我忘得差不多了。”
淡雅的灯光下她的脸绯红一片,一向清澈的眼眸添了几分醉意,吐气间有股淡淡的奶油味,叶闻隽看着有些心生涟漪,黑眸出现细微的破绽,忍不住想用语言逗她:“宝贝儿,原来你比我还薄情,连我都会在晚上回忆我们之间的那段情,你全部不记得了?需要我来提醒你一下?呵呵,你以前总是亲自下厨给我做吃的,我带你骑车环湖,我们去烟泷山上野营,你生日我带你去绿茵路买小礼物,这些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他说话的同时身体越贴越近,缓缓松开扶在她椅背上的手,探向她的头发。
只是还来不及触碰到她,他的肩膀被身后的人按住。
叶闻隽回头,看见是贝翊宁,眼眸划过惊讶,镇定微笑:“好巧。”
“巧”字落下的瞬间,他的脸猝不及防地被挨了一拳,吃痛得很,颧骨处像是要裂开一样,紧接着整个人连带身侧的高脚椅滑落下去,若不是他及时用一手撑地,就会彻底倒在地上。
贝翊宁上前一步,黑眸覆盖上一层冰霜,轻声警告:“不想死的话就离她远一点。”
叶闻隽尝到嘴角的咸味,擦了擦血渍,慢慢地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衬衣和袖口,对贝翊宁说:“你误会了,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既然你这么介意,以后我会离她远一点。”
叶闻隽故作轻松地走人,背过贝翊宁和熊橙,神色阴郁如夜色。
熊橙瞠目结舌,立刻走到贝翊宁身边,质问的语气:“你干嘛打他?”
贝翊宁平静地看她,眼眸却不剩一点温度,真正冷如地狱。
而熊橙下一句是:“他那么厚脸皮,你打他,要是打疼手怎么办?”
说着就拉起他那只完美的手,宝贝似地看了一会,嘟囔:“幸好没受伤。”
他慢慢握住了她的手,越来越紧,然后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另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侧脸贴在她的黑发上,垂下眼眸,微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却让她感觉有点温柔。
熊橙被他箍得动弹不得,只好任由他抱着,没有再说话。
周围的八卦党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
走出蓝之船。
“你刚才为什么让他靠近你?”他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那我应该怎么办?在他过来的时候一脚踹过去?”
“不应该吗?”
“那我下次试试。”
“嗯。”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在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
“因为叶闻隽想对我动手动脚。”
“我从没把他放在眼里,何来吃醋?刚才打他是看他不顺眼。”他坦然地补充,“我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她侧头看他,心里一个大疑惑:你刚才那么可怕,真的仅仅是因为“不顺眼”?那如果真正得罪你的人,你不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一天的约会结束,贝翊宁送熊橙回家,停车后,他打开小灯,发觉她的脸还是红红的,看起来像是某一种被染红的水果,说道:“你不胜酒力,以后还是别沾酒了。”
“也许我不是因为喝酒而脸红的呢?”她轻声。
“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心跳如雷,赶紧拉门,“我下车了,再见。”
刚拉开车门,就发现有人拿着手电筒矗在面前,吓了一跳,等听到一声“姐”,才知道来者是熊晖。
熊晖对熊橙一笑,然后走近贝翊宁的车,弯下腰和驾驶座上的人对视:“你好,我是熊橙的弟弟熊晖。”
贝翊宁看清楚这张和熊橙相似的脸,口吻淡漠:“你好。”
“你有名片吗?”熊晖突然问。
贝翊宁打开车内抽屉,拿出名片盒,取了一张递给他。
熊晖友善地一笑,说了声再见。
贝翊宁开车走后,熊橙立刻问熊晖为什么大晚上地堵在大门口。
“我就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你会喜欢他。”
“现在看了之后呢?”
“他长得很帅,但一看就不靠谱。”
“哪里不靠谱?”
“眼神那么冷,连笑都不会笑,一看就不是一个热心的人。”
“笑眯眯的人也许更坏。”
“他还有个儿子。”
“都说了那不是他亲生的。”
“你都不了解他的家庭!”
“这个……你怎么管那么多?”
“因为我是你弟弟,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的婚姻大事我当然要管。”
“你先管好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和戴晓笙分手。”
“我和晓笙知根知底,我们是认真的!”
“我只知道你上次为了她差点被开除,自毁前途,你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两人一路争执到楼下。
“总之,我提醒你,我真的提醒你啊。”熊晖急了,脸还红了,“你不要一时头昏脑热就答应他的非分要求,小心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立刻把你甩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
熊橙正色:“你觉得以他的姿色和条件,如果要的是这个,他会找我吗?”
熊晖想了想说:“这难说,因为我一直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熊橙顿时没气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别多虑,我有判断力,他不是……不是你想象的色欲熏心的人,他其实很善良的。”
熊晖狐疑地看她:“我怎么觉得他有点衣冠禽兽的感觉?”
熊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别乱用成语,赶紧上楼,我给你做宵夜吃。”
熊橙在煮汤圆的时候,熊晖坐在客厅里研究手里的名片,上面有贝翊宁的工作地址和联系方式,他看了很久,捏在了手心。
☆、第三十八章
贝思哲从夏令营回来,不但黑了一圈,还瘦了四斤,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熊橙哭诉:“太狠了,他们太狠了,每天都要奴役我,早晨六点多要起来跑步,中饭和晚饭只能吃一碗米饭,肉是有味道的,青菜的叶子是黄的,饭后甜点只有苹果,我快饿死了,还有超多超多的毒蚊子,我的血都被吸干了!”
“这么艰苦?那你能撑下来真的太坚强了,值得表扬。”
“小熊,还是你好,爸爸他就太过分了,我回家他立刻掐我的脸说你怎么一点也没瘦,魂淡,我明明瘦了四斤啊。”
“他真的这么说?那太令人发指了!”
贝思哲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对了,小熊,我这两个礼拜做梦都想吃你做的菜,一想起就流口水,你能不能过来做给我吃?”
“好,我明天抽空去一趟超市买东西,后天到你家给你做大餐。”
贝思哲:“嗯!”
后天傍晚,贝家。
茄汁彩蔬鱼卷,蒜蓉丝瓜鲜虾盅,花菜蒸肉丸,橙子排骨,小鸡面包披萨,牛油果芦笋意面,蜜豆欧芹煎牛扒,紫薯烤冰激凌……满满一桌子的美食。
贝思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