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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玉珠第34部分阅读(2/2)

热闹不算,还出嘴相帮。

    黛玉却不希望这样的言论出在她的屋里——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不是。是以她轻咳了一声,唤人道:“来人……”

    黛玉想要躲麻烦,可惜不等于麻烦不寻她。不过是小丫头拌嘴时斗狠的一句话罢了,传来传去,再传回黛玉耳中时,却已是大相径庭。

    那日凤姐午后又过来小坐,拉着黛玉述了半日苦。

    原来打元春封妃后,王夫人的人情往来日多,贾母虽说也指点一二,但王夫人理解她婆婆的语言向来吃力,兼又体谅贾母年老,不忍多扰。按说东府尤氏于此道也有些见识,只到底是晚辈。这边府里大房的邢氏倒是平辈,却又只是填房……

    好在她妹妹是个细致体贴的,素日闲谈时觉出她的难处来,也能分解一二。薛家家道中落,但薛姨妈原也是中持过一大家子中馈的,且又独自带着儿女千里迁徙,虽未必算得上足智多谋,却也勉强说的上是见识广泛。这一来二去的,姐妹俩较往日更加亲密。

    王夫人身份日渐贵重,兼平日里应酬的多了,与她这位妹妹相处时到也知道投桃报李,或是件衣裳,或是份点心,一日日你来我往的,东西虽小,却架不住量多——凤姐本与两位姑妈亲近无甚意见,可做顺水人情是一回事,拿自个儿的钱做这个顺水人情就是另一回事了——先时王夫人还顺嘴说一句“从我的份例银子里扣”,到得后来却也不提这茬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凤姐怎会没有怨言……

    这样的牢马蚤为何对她说,黛玉是从不问的,也不知凤姐哪来的黛玉不会说她坏话的自信,但黛玉确是不传的。含笑示意丫头们又换了遍茶,在念叨完王夫人新制的诰命衣饰花费、宝玉书房里的一应新设后,凤姐终于有空接了茶盏润唇。却偏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端着那茶盏左看右瞧了半晌。

    黛玉放下自个儿的茯苓茶,抽出绢子来抿了抿嘴,却斜眸睇着凤姐道:“好好的,你这又作什么怪呢。”

    凤姐笑道:“如今人人都说你这屋子里铺金盖玉的,就连这地下都埋着好几箱宝呢……现下我可正缺银子呢,这落到手上了,怎能不上心瞧瞧……”边说边又端详起手中的茶盏来:京中时下极重青瓷。各房如今都置了好些,只黛玉屋中仍是一色的白瓷,折枝牡丹花的纹样,胎薄如脂,叩声似玉,倒也入得凤姐的眼。

    黛玉被她提起恼处,不由扭脸撇嘴,道:“我虽知道你一贯是个牙尖嘴利的,只到底也该存了些眼力才是,如何就学起那些子夯货搬弄起这等蠢话来。”

    凤姐笑:“哟,不都说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么,如今府里这上上下下多少宗官司,哪一宗又少使了银子了。我呀,这会子眼里只有银子,哪里还有别的。”

    黛玉心中一动,嘴上笑道:“如今你虽当着家,也不过是管着这内宅里的事务,外头出息的多少又不曾劳烦到你。前头送进来多少银子,你尽着使就是,有那不周道的地方,你自寻二舅母做主去就是,有什么难的。”

    凤姐飞了她一眼,也撇了撇嘴,“你是个享福的命,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勾当,太太能帮你一回二回,难道能一直帮下去不曾。且府里上上下下这许多下人瞧着,你只服一回软,她们就能揪着踩你一辈子,别说当家,只怕以后连腰杆子都挺不起来了。再者说了,这府里哪个不是长辈,谁的吩咐能不紧着办的?哪个又有功夫听你一句一句掰银子花哪儿了,你若是误了事,到那时辰,纵是有理也是无理了……”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家三年狗也嫌’,如今我可不正是应了这句么~”

    黛玉听她叹的辛酸,俯过身去道:“如此辛苦,不如辞了就是了。”

    凤姐且笑且叹,“可还是个小丫头不是,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做了人家媳妇儿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两人一时无言。

    凤姐忽又正色道:“要我说,传那话的可不就是个蠢的,林妹妹这里纵是有宝贝,又岂会埋在这屋子,不会放回自个府上去么。”

    黛玉笑道:“这府里果然还是有个聪明人的。”

    凤姐忽捏着袖子抖了抖,作色道:“只是你家这最要紧的‘宝贝’却是留在咱家的。”

    黛玉一时转不弯来,睁目望着她。

    凤姐笑道:“你林家最宝贝的,可不就是你这一大袋子玉么~”说完就撑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黛玉作势瞪了她半晌,忽地也笑了起来:“有甚放不得的,难道还怕你这只臭鸟叼了去不成。”

    凤姐听了更是大笑,“放得放得,不如就在咱们家放一辈子好了……倒也不白放你的,咱们家玉虽没你家的多,却现有一块上好的。”

    黛玉怒道:“你今日到底做什么来的?满嘴的昏话,越发招人烦了。”

    凤姐也不理她,只笑了好半晌方停了下来,一面拿绢子抹笑出来的泪沫子,一面还冲黛玉挤眉弄眼。黛玉气得不好,冲着听见笑声上来服侍的平儿道:“还不拴了这猴儿家去,再留在我这儿,我可要提了卖去……”

    凤姐仍自接道:“我自是招人烦的,卖了我去,方不妨着那不招人烦的来陪林妹妹……”她正学着宝玉的声唤那“林妹妹”三个字,却见黛玉果真变了脸色起身要走,才忍了笑忙忙地起身拉住黛玉赔不是。

    她虽见黛玉脸色不好,却只当黛玉小姑娘家脸皮薄,不经说。是以虽不敢再放肆,到底心下不以为意,过了会子仍是寻了个空同黛玉将话绕了回来,“……这当家啊,外面有出息多的田地、铺子自是好的,但外面赚的再多,家里怎么支用也是门学问,你别以为只有那诗啊书啊的才是学问,这管家里的学问更大,管得好了,那银子就利滚利,若管得不好吧,多少银子都不够你花的。……就拿你们林府说吧——这也就是我讨人嫌,来多这句嘴:我听人说你们府后那片空地只种着些松木,半分出息也无,倒用了两家下人打理着,这一年下来不知要白费多少银子去……我也知你们家不缺这点子银子,可林姑父如今远在荆州,到底也不是个法儿,他老人家原先再得圣眷,离得圣上久了,多长的情也有淡的时候,倒是想些法子调得近些才是。我同你说,这官场呀,可是天底下最花银子的地儿了,你多备些银子,总是没有错的。”

    黛玉停了停,含笑问凤姐:“若依嫂子,当如何?”

    凤姐端了茶喝了口,方道:“若是我,自是想法子将那块地寻点出息出来,哪么大块地白白放着,啧啧,也就是你,也不是,应是你家那位老管家太谨慎了些,那地拿出来做什么不成,就是林姑父如今不在京里,不还有我们这些子亲戚给你撑腰么。”

    凤姐说的那块地,其实不只是指林府后面的那块地,真论起来,应是三面围着林府的一片林地。这片地在上三代的时候都是围在林府围墙里的,但一代代的爵承降下来,那府邸按制就一代代地小了下去。但林家一直都甚得圣眷,皇上未发话将那地另赏,那地纵是出了林家的院墙,在别人眼里也仍是林家的地——如今降爵不改建的府邸多了去了:一大家子几代人生养下来,分府分家的,承爵的能得的府只有比爵位应得的小的,纵大也大不了多少去,哪里还需改什么建,也就是林家人丁单薄如斯的,那府外才能有那般大的空地留着种树。——有那牙利刻薄的,只笑说林家这是育不出人来,拿树充数“林”呢。

    黛玉低眉一笑,道:“那可多谢嫂子了,这主意不错,让我明儿细想想,看能再多做些什么出息来。”

    凤姐转了转眼珠,俯身向黛玉低声道:“有一宗要紧的,我却只同你说:若是为了姑父的前程,其实有些时候,使银子,倒未必是最好的。”

    黛玉只睁大了眼望着凤姐作不解状。

    凤姐想她素来关在后宅里,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绕着弯子同她说她未必能懂,若想得岔了倒是白费了她半日的心思,倒不如点的明些才好。只这话得缓着说,不能让黛玉瞧出端倪来,是以她反是将身子缓缓靠回椅背,又将那茶盏拿起来细细品了一回,方开口道:“我的见识也浅,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例子来,如今只得拿咱们府里的事来说了……呸,这话原不该再提的,就似往年蓉哥媳妇举丧那会儿,珍大哥哥遍寻不得好棺木,哎,真是现拿着银子没处买去,只急得珍大哥哥什么似的。谁知薛大哥听得了,现将家里存的一付上好的板子送了来,解了珍大哥哥的难,你想想一付板子能值几个钱,可在珍大哥哥眼里,倒比送了几千上万两的银子还高兴,我同你说,年里珍大哥哥给京里几家世交打了个招呼,今年里一开春,这薛家在京里的生意就较往年翻了一番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最后一天,世界末日也过去了,世界末日后那最具有“平安”意义的平安夜也过了,过了今天,2012年就真的过完了~~所以,祝大家在新开始的第六个太阳纪里,幸福,快乐~~嗯,并且继续支持我这个写文无力慢的作者吧~~

    第一卷109第109章

    凤姐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只一面喝着茶一面拿眼打茶盏盏沿上斜窺着黛玉的神情。

    黛玉将半点笑挂在脸上点头叹道:“这巧宗可极难得。”却是绝口不提贾、薛任一家的“机缘”。

    凤姐的茶盏在几上就是磕的一声响。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就觉着这话听起来,嘲比叹的味道更要多些,她也笑道:“可不是呢,这机会呢是极难寻的,且寻着了又要极有绝断,不然时机一过,这机缘也就没了。你想京城这般大,哪就真寻不出付板子来呢,不过是多费点时日罢了。珍大哥哥欢喜的,也不过是薛大哥的这份情义。……好了,我还要到老太太那儿回园子选地儿的事呢,这就不多坐了。改日再来寻你说话。”

    黛玉起身送了凤姐,复又坐了。

    云莺上来收拾了茶盏,转头进来立在黛玉身后道:“琏二奶奶这是……在打咱们家后花园子的主意?”——嗯,在她们的眼里,那地就是她们家的后花园子,她们家的后花园子就喜欢种树。

    黛玉轻轻理着衣袖,笑道,“未必只是她的主意呢。”机缘,倒真是好机缘,想着我家的地,倒要我上赶着送上门去求她们收呢。

    润妍长手长脚地立在一旁,忍了半日方道:“可琏二奶奶这话也奇怪,那是咱们家的园子,咱们家也没穷到卖地的地步,如何就能给他们用了?纵是姑娘一时肯了,大爷他们也未必肯呢,更别说这么大的事,必是要问准老爷才能定的了。”

    闲雅抬头白了她一眼,“你放心,她们即敢说到姑娘面前来,自是心里早就有章程了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家做不出的。”

    云莺不理两人,向黛玉道:“可要往大爷与十一爷那儿送个信儿?”

    黛玉仰头算了算,过两日就是她的生辰,这不过才递过话来,自个儿急急地专门派出人去,倒显得太浮燥了些,是以淡笑道:“不必。”

    黛玉不急,急的大有人在。只如次日针线上将为黛玉生辰制的新衣送了过来——这却是算是贾母的份例里的。那管事媳妇惯是会来事的,说是立等着黛玉试衣裳,若有不妥好拿回去改。可坐在外间一张嘴就没停过,一会儿说,“……这料子拿银子也没处买去,原是宫里贵妃娘娘孝敬老太太的,统共只这一匹,就给了林姑娘了,这哪里还当林姑娘是外孙女呢,真真就是嫡亲的孙女……”一会儿又道,“姑娘肤色好,正合穿这色,瞧着倒象菩萨跟前的玉女一般,真是又尊贵又大方,到底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若是跟着姑老爷到了西边,哎,别的且不说,可不白糟蹋了姑娘这般的人材……”

    隔间里正往熨斗里装炭火的品雨听得难受,就推了推听月的肩,听月白了她一眼,丢开手上正画着的花样子,下地衱了鞋走将出来,边打小丫头手上接了壶给那媳妇添茶边道:“大娘说的可不是,老太太爱我们姑娘什么似的,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她受的。咱们姑娘心里感念着呢,这不,老太太花朝节穿的百花鞋姑娘昨儿才做完,老太太瞧着喜欢得什么似的。直说正配她那身娘娘给的赭红遍地福字纹九重缎做的袄子呢。”

    那媳妇听她接话,笑着拉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道:“哟,两天未见,你这丫头怎么瞧着又俊了呢。”

    听月就笑:“瞧大娘说的,还不是咱们府里的水米养人呀……”说着伸手抚了抚脸,叹道,“只这俊归俊的,可不能俊过头了,倘若俊的娘老子都不认的了,只怕是要给当妖怪打了。”

    她两句话堵得那媳妇一时接不下去了,却讪笑着又另拿话来说。只待黛玉一时试完了衣裳,那媳妇方去了。

    雪雁转头就同听月做鬼脸,“……爱的什么似的,喜欢的什么的似的……话都说不清。你只听着就是,何必费神理她。”

    眠云低着头小声接嘴,“……听多了夭寿。”她声小,雪雁自转身做自个儿事去了,倒是不曾听见,却叫近旁几个小丫头们听得会心一笑。

    这些话说得俏皮,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谁知几日,小丫头们头上这朵乌云竟就叫老祖宗贾母两句话轻飘飘地给吹了去。

    那日邢氏、王氏俱带了媳妇过来给贾母请安,老老少少坐了一屋子,说不得两句,就又打给蓉哥儿寻续弦事上给拉扯到了园子选地儿的上头来。凤姐照旧叹着气将京里数得着的好地段给念了一遍,一面念一面且细细地说着这个地虽占风水,只是水却浅了点,养不住龙;那家的老院儿呢年岁长远了,树木有灵了,可惜园子里人气太少失之富贵……这一气数下来十来个不带重样的,倒也难为她记得清楚。

    老太太坐在上头搂着黛玉笑咪咪地听着凤姐发了半日的好牙口,临到凤姐大喘气时方笑着让玻璃给她上茶。凤姐笑接了,叹口气道:“……谢老祖宗赏~到底是咱们一家子的体面,我这个小辈能得着这么个机会为娘娘的事尽份心,倒真真是我的造化呢,哎~也就是咱们老祖宗心疼人,平日里到太太那里,也就紧着问地选的怎么样了,工人请了几个了,一应的东西物件得了几宗了……心心念念的都是娘娘的事儿,眼里心里哪里还有我呢,更别说赏口茶水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笑骂不至,贾母指着她笑道:“这泼猴,胆儿越发大了,连你婶子也敢编排了,仔细她们妯娌回去罚你。”

    凤姐扭脸往王夫人那面打了个不男不女的揖,笑道:“太太整日修菩萨,心慈着呢,再不会同我一般见识。……这若真有个不是的,我只求老祖宗疼我就是了。”说着就往贾母身边挤来,笑同黛玉道:“林妹妹,且将老祖宗分我些个,也让我避避祸才好。”

    黛玉却不让,只笑推她凑趣道:“你往那边闹宝玉去,我统共只一个老祖宗,再不让的。”一时她姑嫂两个却又笑闹起来。

    贾母搂了黛玉,却拿指头点了凤姐的额头笑道:“……你这猴儿,你即求我你,也罢,如今我就你解个难,指个路:元丫头省亲这事,也不必往别处寻了,只将咱们家收拾收拾,让她回家里来坐坐才是正经。”

    一地儿的人听着贾母忽忽地发了这个话,不免都有些吃惊。事关女儿的脸面,王氏也稳不住了,头一个就要张嘴。贾母抬手阻了她,仍自道:“你们的意思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我近日细想了想,这一则,省亲一事的由来,本就是圣人上察天心,体贴万民一个‘孝’字为始。两位老圣人又在这个意思上大开方便之门,方才使我们家得了这个机缘,难得地能有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机会。可见这省亲一事,重的就是这个‘亲’字。元儿出宫,往哪里去都不如往自个娘家亲,你们说,这省亲的地儿,除了是咱们府里,还能是何处?

    第二宗,我也知道如今各宫娘娘的家里都在筹备着省亲这事儿,这事吧,里里外外的都连着元儿同咱们府上的脸面,可咱们这脸面是同她们比出来的么?不是,元儿得封贤德妃,那是圣人给的脸面,宫里这许多娘娘,为何圣人单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