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水池的观赏鱼,那些色彩斑澜的鱼儿从不怕人,泛起阵阵涟漪,追逐着食物,吃到肚子圆滚滚也不罢口。
穿着法院制服的员工步伐匆匆地出现在视野里,戴着假发,浑身黑色法袍,腋下夹着厚厚文书的是刚下庭的法官或检控官。他还望见几个,成群结队。朝气勃勃的小伙子,服饰是紫色的见习袍,福兰曾和他们一般。充满梦想地成为司法界地新鲜血液。
不少穿着便服,似乎是刚旁听过法庭审讯的普通市民,喧闹地边走边大声谈论。
天,他还看见了老杰瑞,那是个红脸的老汉,是法院聘用地杂物管理员,每天清晨敲响晨钟,谁办公室桌椅坏了都找他,闲时打扫庭院的落叶,喂鱼。总是笑脸相迎,福兰刚来第一庭时,老杰瑞还笑着对他鼓励,“嘿,小伙子,你干得不赖,如果我是法庭长,一定把你留下来。”
福兰知道,他对每个见习检控官都这么说。但这鼓励是友好善良的,于是他也微笑地回答,“当然,你也不赖,如果我能作主,就加你薪水。”
老杰瑞还是和以前一样,乐呵呵地站在水池前,提着小桶朝里面洒鱼食。
有那么一瞬间,福兰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那个他将整个生活只分成两部分:法庭和家的时代。
他属于这个熟悉的第一庭。
曾经属于。
“回忆是甜蜜的,同样也是苦痛的,我宁愿不再想起。”福兰的嘴边点缀着浅浅的自嘲,还有些许难以形容的沧桑,转瞬即逝。
他拧熄指间地烟蒂,慢慢呼了口气,看看怀表,估摸时间内部审讯快结束了,他该回到仇人的身边,继续扮演阴险的角色。
一道亮爽的鹅蛋黄色掠过眼角。
福兰如被无数雷电击中,麻痹了般,双眼直愣愣地死死凝视。
有个穿着黄色衣裳,面容因距离而显得模糊的年轻姑娘,刚从主大楼的门厅走出来,步伐轻快地穿过前庭,没十秒钟,就绕进了通向外门的拱洞。
直到她从视线里消失,福兰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朝楼下奔去。
沿途的工作人员奇怪地望着这位形态失控的大个子先生。
五楼……四楼……一楼……楼厅……前庭……拱洞,他飞快地跑着,追逐着那个身影,他从没想过,这条墙壁上雕刻着人物浮雕地拱洞是那么的漫长。
眼前霍然开朗,他来到了广场上。
环目四顾,眼前都是人,法庭维护秩序的卫兵,路过的行人,在广场长椅上休息的市民,但他找不到那道几乎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鹅蛋黄。
人海茫茫,芳踪飘渺。
福兰暗地掐了自己一下,提醒着冷静点,他颦着眉,转头朝门厅走去,第一庭的制度准许合法的公民随意参与普通案件的旁听,但得在接待处登记。
“我需要查询下今天的登记册。”他对接待台的职员说道,并出示了自己的临时出入证。
作为储妃的随行人员,他的证件是贵宾级的,这小小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满足。
人名很多,字迹各异,福兰朝回翻,在某页,他停了下来,注视着页末一个毫不起眼的签名。
“雪莱·西芬妮”,略有些笨拙,但不失娟秀的字体,和记忆里的有些不同,但每个字母的勾画和撰写的小细节他再熟悉不过了。
福兰终于确定,他方才没看错,那的确是安玫,他妻子的身影。
“她平安地来到这里了?比预料的要快很多。”福兰握紧拳头,指骨发出噼嘎的轻轻脆响。
福兰已被告知,影王组织那个负责调配药剂的医生,在混乱中被卓尔法击毙,他没能得到那副洗脑剂的完整配方。
但对魔药学的认知,让福兰早在变回卡西莫多时,就制造出了万能的解毒剂。
只要安玫喝下,福兰确信她能完全摆脱控制,拣回空白的那段人生,他和她的那段人生。
“既然要向影王复仇,以卓尔法·隆奇的脑子,肯定能想到,与其凭借两人之力,在黄金角海湾寻找那群龙脉者的下落,还不如把视线集中在目标更大,更难隐瞒行踪的储妃身上,找到佩姬,就能守株待兔地等到乔·考利昂,他们大概从报纸上看到了储妃会来费都参加审判的风声,但还没具体得到确凿的日期,所以刚才安玫才会用假名亲自来法院企图打探消息。“如果塞西莉亚在身边,以她的探查和伪装能力,也许能更容易地找到安玫目前身在何处。
但兽人萝莉得留守在船上,保护其他人的安全,应付料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光凭战力,福兰能指挥的人当中,也只有她算得上好手。
福兰烦躁地跺跺脚,安玫来得太快太早,他又必须留在佩姬身边,谋算全盘计划,分身乏术。
“如果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发觉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难免会产生好奇的心理,仔细寻觅一番。”福兰从医学角度分析着,“我得寄希望于安玫产生了这种感觉,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法锤重重敲下,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宣告着判决。
“……本席判处,被告处以十五年监禁,将于狐狸河监狱服役,期间不得假释。”
凯西·科威尔失魂落魄地被表情严肃的法警带下时,审判刚结束,在场的高层人士就围绕上来,朝拜伦的储妃致敬。
“您大驾莅临,实在是我们无比的荣耀。”
“先生们,别客气,我虽是王妃,但也曾是一位大检控官,不管出于公义还是私人的感情,维护律法的健全和威严,是我的职责和义务。”
随便应付了他们几句后,佩姬离开时,边走边问,“我怎么还没见到卡西莫多?”
随从解释道,“我去走廊找过,伯骑士阁下已经不在那里,又去门厅询问,有人看到他急匆匆地离开了法院,不知去向。”
卡西莫多是她的盟友,又不是拿薪水的下属,佩姬不能要求对方时刻向自己汇报行踪。
“那家伙,总有理由干自己的私事,在坦丁,他也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建筑行上。”佩姬颇有些不快地扬扬眉毛。
女人的心总是很微妙的,哪怕是如佩姬这种对待感情很幼稚的女人。
以前她最欣赏卡西莫多的一点,就是不会如旁人那般,对自己唯唯诺诺,但不知何时起,她感到,如果他对自个更谦卑一点,更加符合心意。
好吧,大小姐其实分不清楚谦卑和温柔的不同。
“殿下,还需要去那家饭馆订晚宴么?”
“当然,他不来,我自己吃。“佩姬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