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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多媚第3部分阅读(1/2)

    这只死鸟也来欺负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抓起旁边一块白色的桌布,兜头就朝自己的头上盖下去,只顾着把白乌鸦给笼在布里面,哪里管得了桌上的瓶瓶罐罐落了一地。

    白乌鸦在那块桌布里用力蹦跶着,拼命抓苏绾的头发。苏绾也不管,拼着去了一撮头发,将白乌鸦给顺利包在了桌布里,从头上取了下来。

    她得意地将桌布迅速打了个结,冷笑:“坏脾气的死乌鸦,我忍受你很久了。敢把爪子放在我的胸口上踩?敢抓我的头发?敢啄我的手?喊你一声鸟大人你还恩将仇报?还说你是白的,乌鸦就是乌鸦,始终都是一样的黑!你是神鸟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珠脸色惨白地看着苏绾将那个桌布结成的口袋当成皮球,忽上忽下地抛动,一时砸到天花板,一时落到地上,没完没了。他抱着头叹了口气,心惊肉跳地遁回了他的本体内。看都不敢看,只敢竖着两只耳朵听。

    苏绾先前还能看见白乌鸦在布袋里蹦跶,后来不动了,吓了她一跳,不会被她弄死了吧?一只鸟,还是神鸟,抛这样两下就没气了?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桌布打开一条缝,往里看去。刚看到一片白羽毛,还没看清楚白乌鸦的情况呢,“啊……”门口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是云锦。

    云锦惨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被砸烂的瓶瓶罐罐们,还有蹲在地上,看不到头和手的金缕衣,以及金缕衣袖子里攥着的那块桌布,她咆哮起来:“你干的好事!”

    干了坏事的苏绾被云锦惨烈的表情吓住,忙不迭的就想毁灭证据,将桌布包袱往身后藏。云锦眼尖,一把抢过去打开:“你在干什么?”

    白,一片白,一片白上躺着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鸟类,羞愤欲死地瞪着苏绾和云锦。

    苏绾呆了,话说她真的没拔白乌鸦的毛。莫非这桌布是自动拔毛机?

    第八章 鸟大人的怒火

    苏绾还真猜对了,这地方到处都是法宝,本来白乌鸦没那么容易就被她得手的,但她随手抓的那张桌布,恰恰就是鸟类的天敌,名为销金帕,就算是金子在里面也要成齑粉,更何况是鸟毛?

    这还是这只白乌鸦生来就非同一般,否则它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一点。苏绾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但她和白乌鸦已经结下了仇,为此她的修炼大计不知走了多少弯路。

    云锦惊见眼前的这一幕,差点没被吓得岔了气。特别是看见白乌鸦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一副恨不得将面前二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她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只怕白乌鸦把火气出到她身上。她不敢看白乌鸦无毛的身子,垂着眼皮推搡苏绾:“还不快给白爷道歉?”

    这只一千五百岁的白乌鸦是北辰星君一千年前从蛮荒古地收服来的。它会吐天火。这天火是个稀奇物,既是煅炼法器的宝贝,也能助人修炼事半功倍,但却不是一般仙人能受得住的。

    运用天火时,需要法力高强的人在一旁控制强度和热度,稍微控制不好一点点,轻者灼伤皮肉,半年甚至一年不能伤愈都不是奇怪事;重者可能耗尽一身修为,魂飞魄散。

    所以,除了北辰星君以外,这宫里的人都惧怕这只白乌鸦。这也导致这白乌鸦的脾气越来越坏,除了北辰星君,它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苏绾不知道,她只觉得白乌鸦这个样子特别好笑。一只被拔光了毛,气得发抖的乌鸦,它是公还是母呢?这鸟类的雄雌可怎么分呀?

    她忍住笑意,从善如流地对着白乌鸦说:“鸟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你知道,我是个肉眼凡胎,不知道这桌布原来是件拔毛的法宝。真是对不住。”

    在她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白乌鸦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变得血红,瑟缩地张着两只光秃秃的翅膀,简直不知该挡住哪里才好,只能拼命往自己的毛堆里缩。

    它拿苏绾没有法子,只好恶狠狠地瞪着云锦,“呱”地叫了一声。云锦这才反应过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往它身上盖:“白爷,奴婢得罪了。”

    白乌鸦被云锦用丝帕裹紧捧在手心里拿起来,刚离苏绾近些,它不假思索地对着苏绾的脸就一张嘴——“呼……”苏绾只看见一股白色的火苗呈直线状箭似地向她的脸喷来,还未触上,那股刺痛灼热之意就几乎烤焦了她的肌肤!

    这是白乌鸦含恨一击,自然与当初北辰星君让它吐出的那一小团给苏绾治伤的火苗威力大不一样,挨上了肯定是要吃大亏的。苏绾大惊,想要避开却不知道该怎样避开,情急之中,她只想得起北辰星君说过身上这件金缕衣是水火不侵的好宝贝,她不假思索地将宽大的袍袖一展,挡住了自己的头脸。

    如同苏绾所料,袖子一挡之后,那股刺痛灼热之意顿时减少了大半。她趁此机会连连后退,然而此刻白乌鸦的另一次攻击又到了,苏绾只觉得漏在外面的手背一阵刺痛,不用想,肯定是被灼伤了。

    苏绾忙把手缩回去,用袖子包好,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在白乌鸦的火攻之下。但这又谈何容易?那火苗犹如有生命一般,如同一股灵活的细线,无孔不入,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钻,不多时,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又挨了几下。

    不过片刻,苏绾就已经招架不住。她这才知道白乌鸦是轻易惹不得的,然而此刻祸已闯下,后悔无用。她只能希望屋里的另外两个人能劝劝白乌鸦,可云锦只是垂着眼托着白乌鸦,死人一般,任由白乌鸦疯狂发泄。明珠则是半点声息全无。

    无亲无故,谁都靠不住,苏绾无奈,只好勉强支撑着挪动脚步,打算趁白乌鸦不注意,抓住地上那块桌布挡一挡。想来那块布能把白乌鸦制住,褪了它的毛,它也应该是怵这布的,那布是它的克星。

    她用袖子掩着头脸,冒着被灼伤的危险,趁着白乌鸦歇气的功夫,飞快上前,好不容易用脚勾上了地上的桌布,却怎么也无法把那块桌布勾过来。她只好半蹲着腾手去拽,还是拽不动。

    再仔细一看,云锦稳稳地踩在那块桌布的一只角上,动也不动。苏绾恨得牙痒,要说云锦不是故意的,她不会相信。只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透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云锦了,犯得着这样和她作对吗?

    苏绾没有法子,只好在屋里继续闪躲。她眼尖地发现,白乌鸦攻击她的火苗遇到帐幔等物时,就会小心翼翼地避开,甚至还可以像蜥蜴的舌头一样弹出来又收回去。除了攻击她以外,硬是没有给这屋里其他东西造成任何影响。

    苏绾瞬时明白过来,这白乌鸦吐的火苗大概是非常厉害的,其他东西半点都沾不得,否则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苏绾想躲到帐幔后面去,但她终归没有这样选择。

    云锦警告她的话历历在耳——她不如这宫里的一花一草。她和北辰星君乃至北辰宫没有丝毫的关系,现在北辰星君肯留着她,照顾她,大概是图她新鲜好玩,但如果她惹出祸来,把他的宫殿毁了呢?想象得到的后果,也许那只灰飞烟灭的乌贼精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所以苏绾只能狼狈地靠着自己和身上这件金缕衣闪躲。她累得要死,就算是当年体育达标一气跑八百米下来她也没这么累过。白乌鸦仍然没有丝毫要住手的意思,攻势越见猛烈。

    苏绾已经打定主意,不向云锦求救——假如云锦肯救她,早就救了,不会等着她开口才救。她不过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又拔光了白乌鸦的毛,白乌鸦收拾了她,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云锦轻轻就可以推掉。

    但是苏绾不想死,所以明珠此刻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拔足奔到明珠的下面,对着他疯狂挥袖,她在赌,既然明珠肯提点她,让她想法子得到北辰星君一口仙气变强,他应该不会忍心看着她被白乌鸦吐出的火烧死。

    她赌对了,明珠终于探出半个头,虽然有些胆怯,但话语很清晰:“白爷,差不多了。大人才把她的伤治好,你看是不是……”

    白乌鸦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明珠,挑衅地对着苏绾又喷了一口火。苏绾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明珠咬了咬牙,坚持道:“云锦姐姐,你还是劝劝白爷吧?就算她做错了事,要惩罚也是大人的事,白爷的火苗子要是不小心蹿点到其他什么东西上,咱们都担待不起。”

    苏绾对明珠很感激,但她还是小心地捂着头脸,密切注视着白乌鸦的一举一动,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偷袭。

    云锦瞪了那明明看不见头手,却诡异地以一个人的姿势死死护住头部的金缕衣一眼,柔声对掌上的无毛鸟说:“白爷,您治伤要紧,就不要和她一个不懂规矩的孤魂野鬼计较了。奴婢这就把您的羽毛都收起来,去请百草大人看看有法子没有可好?”

    明珠也道:“是啊,白爷,你还是抓紧时间去的好,万一耽搁了,长不回去怎么办才好?没了毛你怎么飞?”

    白乌鸦垂下了头,云锦看这意思是同意了,忙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桌布上的白羽毛收了,捧着白乌鸦出了门。从始至终,看都没看苏绾一眼。

    苏绾直到云锦的背影看不见了,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喘粗气,真是见鬼,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差点没把自己的命给丢了。白乌鸦虽然可恶,但她也没想把它怎样,就是恶作剧地想教训教训它,哪里晓得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云锦也是,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她了?这般不待见她?

    这什么鬼地方,她来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受的罪吃的亏比上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十几倍。被灼伤的地方疼得钻心,要是有美宝烫伤膏就好了,实在不行,绿药膏也好啊,苏绾无奈舔了舔手背上被烧糊了的那个伤口,借口水的湿润来减轻伤痛。

    手背上倒是可以用这恶心法子来稍微缓解一下,但脸上和脖子上怎么办呢?还有头发,也不知道被烧掉了多少,她吸着凉气刚抓了抓,一把被烧焦的头发就飘落下来。苏绾无奈地感慨着,明明是灵魂,怎么痛觉神经一点都不见少?头发还可以被烧焦?这是个什么道理?

    明珠从本体内遁出,走到她身边,从地上捡起那块桌布:“你还是帮着我收拾一下地上这些瓶瓶罐罐吧?要是给主人看见了,不用谁告你状,你先就要倒霉的。”

    北辰星君的脾气不好,特别见不得这宫里的人没规矩……不许别人轻易进他的屋,也见不得人家碰他的东西。他有个怪癖,一件东西原来放在哪里就必须放在哪里,哪怕就是错了一丝丝都不行。今天苏绾犯的这错,若是摊在其他仙娥的身上,已经够打落凡间十回了。

    苏绾听得出明珠不是吓唬她,只好挣扎着起来,先从明珠手里接过那块桌布平平铺在桌子上,又低下头和明珠一起拣瓶瓶罐罐。

    明珠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东西原来是放在什么地方的,你把东西给我,让我来摆吧。”他边摆东西,边问苏绾:“那乌鸦吐出的天火挺厉害的,我都不敢惹它,你胆子真大。我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伤到哪里没有。疼不疼?你一定要变强,就不会再受这些气了。”

    苏绾到了这里这许久,总算得到一句关怀的实在话,心里顿时酸溜溜的,眼眶热热地看了明珠两眼。

    第九章 第一个朋友

    收拾好了那个烂摊子,明珠拉着苏绾走到门口的竹廊上坐下,吹着竹林里的习习凉风,苏绾一身的燥热和灼痛顿时散了不少。

    明珠托着腮:“你怎么这样弱?要是我能看见你,听见你说话就好了。”

    苏绾想了想,跑下竹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寻了处平整的地面,在地上划了一句话:“你识字不?”然后向明珠招手。

    明珠跑去蹲下细看,苏绾担心地等着他回答,她写的是简体字,也不知道他认识简体字不。

    明珠怪笑起来:“你写的这是什么字?难看死了,我只认识后面两个,字和不。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最想要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

    苏绾歪着头想了想,划了一个大大的“父母,回家”。她是独女,父母的身体不太好,她放不下他们,也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的痛苦和撕心裂肺。但自从她被北辰星君点破她已经死了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就算是要回去,也必须先摆脱这金缕衣,另外寻个合适的躯壳。但这又谈何容易?连她不想做金缕衣的这个愿望北辰星君都不肯答应她,又怎会答应她其他的要求?她只能选择让自己变强,她变强了,也就意味着金缕衣的法力会进一步提升,想来这也是北辰星君爽快答应助她修炼的原因。

    只要她变强了,她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用求别人,只靠自己就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尽早摆脱这件金缕衣,重回人间,哪怕是只能在一旁静悄悄地看着父母老去也比现在这样好。

    “父母,回家。”这四个字繁简都一样,明珠看懂了,他沉默着把字痕抹掉,半晌才抬头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来了一个月,下面已经过了30年,你永远都回不去了。而且如果没有大人的同意,你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北辰宫。否则就是上天入地,他也会把你翻出来狠狠惩罚你。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变强。”

    30年?永远都回不去了?苏绾木然地看着明珠晶莹明澈的眼睛,心底有什么突然坍塌了,就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明珠很久看不见她有动作,佯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肩头:“你是不是很难过?我也没有家,也没有父母,还不是要活下去。你放心啦,以后我们做朋友。”他有家,是东海,好不容易才求得星君带他去了一趟,却被老龙无情地耻笑,人家根本不认他。

    “好。”苏绾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明珠的手,沉默不语。明珠帮了她以后,她自然而然地就把他看做是北辰宫里最亲近的人。他是她两千岁的“小朋友”。

    明珠感觉自己的手仿佛是抓住了一片云彩,柔软而轻盈,不对,也不像云彩,大概,大概像当初包裹着他成长的两片柔软的蚌肉吧?虽然没有温度,但也不冰手。他憋着一口气,指尖在苏绾的手里悄悄动了动,安静地陪着她坐在竹林边的泥地上,透过竹枝的缝隙,看着天边的云霞发呆。

    风吹过竹林,把幽篁宫檐下挂着的铜风铃吹得乱响,也吵醒了沉思的苏绾。不管怎样,她都要继续活下去,苏绾在地上划了一句:“做人,不做衣服。”

    明珠见她终于动了,松了口气:“你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做惯了人,突然变成一件衣服,肯定不习惯。但其实,时间长了也就忘了。比如我,刚开了窍的时候,就是一颗动也不能动的珠子,我能看见大人做事,能听见他说话,我想和他亲近,也有很多想法,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可是慢慢儿的,我也就成了人。我现在无论是做人或是做珠子,我都挺习惯的。”

    比起他那只能照明,其他一无是处的本体来,金缕衣其实是非常不错的,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防御能力超强。但明珠是不会自曝其短的,他劝苏绾:“金缕衣虽然不如我的本体那样坚不可摧,但其实也很不错的。它是北辰宫的镇宫之宝,妙处很多,只是你法力浅薄,不能发挥而已。就比如说白乌鸦吐的天火吧,换了其他衣服,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说到这里,明珠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我不是不想提醒你,也不是不想帮你,但你下手太快了,我……”他惹不起白乌鸦,他想提醒苏绾时,事情已经发生,于事无补。自开窍始,他修炼了两千年,才有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想毁于一旦。

    苏绾明白的,她前世活了将近三十年,在社会上努力生存过,也在职场拼杀过,人间百态不说知道百分百,百分之七八十也是知道的。她其实非常理解当时她激怒白乌鸦之后,云锦和明珠都不肯帮她的理由和原因。

    一个不相干的人,明哲保身才是正理,换了她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可她不会像云锦一样落井下石,所以她不会原谅云锦,也不会忘记明珠的仗义执言。

    明珠继续劝苏绾安安心心地做好金缕衣,但所谓做惯大来难做小,明珠是从做珠子再到做人,感觉自然很好;而苏绾却是从人变成了一件衣服,别的不说,她的自尊心和羞耻心就是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