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启禀掌门,那……那两个人回来了。”
一个急促的声音猛然自门外响起,正在处理一些要紧文函的苍空微微一怔,显然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有些糊涂,扬声喝道:“把话说清楚,什么人回来了。”
房门一天,心急火燎的玉真竟逾矩的未经苍空允许便行了进来,一脸焦急道:“掌门怒罪,是……是那两个人,就是四年前被逐出山门那两位。”
“什么?”苍空猛地站了起来,任凭他修为再深,此时也不禁凛然色变。
深深吸了口气,苍空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无法形容的惊骇,重又回复了他原本的雍容大度,缓缓道:“走!”
被逐出山门的两个小祖宗回山的消息似一颗巨石投入水中,登时引起了整个玄青观的轰乱,无数弟子从观内各处蜂拥而出,只为了能目睹这两个绝对只能用传奇二字来形容的故人。
在无数惊异敬畏的目光中,无名与程怀宝坦然行走在阔别多年的宏大院落间,举目四望,这座承载了两兄弟十余载悲欢离合的院落,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心中不禁别有一番异样感怀。
前方人群忽然一分,苍空打头,苍穹、苍珏等一众在玄青观位高权重的长老紧随在后,一起迎了出来。
便是圣人谷美伯钊或圆守寺方丈了空大师到访,玄青观也决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迎接,但无名、程怀宝两兄弟与玄青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却令得这些玄青大老们不得不齐齐丢开一切。
苍空虽是掌门之尊,在无名兄弟面前一样不自觉的矮了一头,当先打个道稽,张口道:“无量寿佛,两位少侠忽然到访,不知所为何来?”
程怀宝坦然受了苍空一礼,脸上挂起一个和善的笑容道:“苍空掌门用不着如此客气,我们兄弟再怎么说也是从玄青观出来地,人不亲土亲,对玄青观自然有一种没法形容的亲近感。此次前来一为祭扫先师至真老祖的灵丘,二来便是想拜访一直以来都很照顾咱们的几位逍字辈的长老。当然了,若苍空掌门有暇,咱们还想与你好好的聊一聊。”
苍空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是剧震。暗道:“莫非他们已然知道了本座与姜伯钊、了空大师的密议?”随即便将这想法否决。那么机密的事情。万无被两兄弟知晓的道理,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两兄弟的来意,暗自叫声不好,只怕自己所有地计划都将因为他们的到来而不得不夭折腹中。
苍空究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虽然心里波涛汹涌。百念丛生,却未乱了方寸,面上一丝痕迹皆未外露。默然片刻,点首道:“既如此,两位小侠只管自便,本座在堂中静候大驾。”
对他而言,事已至此,也只有见步行步了。
目光扫向周围无数看热闹的玄青弟子,苍空的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仿佛头顶艳阳般令人无法直视地刺目精芒。
“玄青弟子,各归各位,擅离职守者,接门规法办!”未见他使力发声,声音却仿佛响在每一个人地耳鼓之内。
所有玄青弟子一哄而散,转眼间走了个干净。
苍空又向无名、程怀宝稽首为礼,径自转身而去。
程怀宝望着苍空远去地背影,运起束间成线的高明功法对无名道:“这个苍空好生厉害,咱们哥俩联手能否斗得过他?”
无名不置可否的微微哼了一声,此时苍穹、苍珏等长老已然迎了上来,程怀宝尤其对当初在悬崖边上放过自己一马的苍珏甚有好感,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笑容,再非往日小祖宗时的嚣张跋扈,很是热情的寒暄了一阵,这才脱开了身。
众长老临散去时,程怀宝地耳中传来苍穹的秘密传音:“两位少侠一会儿有暇,一定到规法殿来一趟。”
程怀宝的嘴角噙起一丝神秘笑意,点头示意知道了。
玄青观西侧一座不高地山包上,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坟丘,数年时间无人打理,坟丘之上荒草丛生,一派破败景象。
两兄弟跪在当初二人亲手所立的石碑之前,心中百感丛生,只觉得自己二人忒也不孝,竟然令至对他们恩重如山的思师,阴宅如此不堪。
叩了三个响头,无名一拍程怀宝的肩膀,声音微哑道:“小宝,你给师父烧些纸钱,我为师父整理阴宅。”
程怀宝双目通红,点点头后爬起身来,一边烧起纸钱一边喃喃道:“老杂毛,木头和小宝回来看你了。咱们哥俩在外面可没有给你丢脸,现在可着整个江湖,怕也就是你的这俩徒弟最是威风了。”
无名一双铁手,可比铁铲好使的多,双手快疾若电,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将坟丘之上的荒草清除干净,又掘来许多新土,培在坟上,这才作罢,取出带来的火烛祭品,摆在坟前,又燃起一串爆手竹。
在震天的炸响与弥漫的硝烟中,两兄弟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至真老祖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之中忽隐忽现,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又在坟前跪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作别,缓步下山。
在那两名道字辈弟子的引领下,无名与程怀宝来到了位于擎天峰半山腰处,一座不起眼的栅芦小院,正是玄青观中几位硕果仅存的逍字辈超级长老隐居的院落。
早已有人将两们小祖宗返山的消息通报了几位超级长老,到如今,逍字辈的长老活在世上的仅有十三人,且其中七人云游在外,不知所踪。其中就包括一手创造玄青大劫之殉道日地逍清子,当年威震江湖的玄青七老,也已凋零的只剩下了逍灵子与逍宇子二人。
留在这座小院中隐居的,除了逍灵子与逍宇子外,还有另外四个逍字辈长老。
这六个寂寞了许久已入古稀之年的老道士闻听两个小祖宗归山消息,分外开心。
曾经玄青二怪荼毒多年的他们对于两位小祖宗的感激喜爱之情,绝非旁人所能想象。
将无名和程怀宝迎入屋中,挥退了两个道字辈的徒曾孙,六张在旁的弟子面前永远板得老长的老脸上俱都是和蔼笑容,逍灵子干咳一声。故意将脸一板,道:“不是消灵罗嗦,两位小师叔未免有点太过任性了,苍穹那个混小子不懂事,小师叔何必与他计较。最后竟还闹到还欲地地步。真是荒唐!这事逍灵已经骂过苍穹了。事情也快过四年了,两位小师叔若是气消了,便回来了,你们那个小打小闹的双尊盟,不要也罢。”
其他五个老道尽都一阵应和,纷纷劝无名与程怀宝回玄青。
显然玄青观中没有一人将两兄弟变成绝世双恶之后的事情告诉这些超级长老。程怀宝心对谭园主所定的计划,又增了几分信心。
嘴角挂起一丝苦笑,程怀宝一脸在外面受尽欺压。终于见到亲人的凄然神情,一把拉起逍灵子青筋暴露地老手,激动无比道:“老师侄……唉!几位老师侄有所不知,现在我们便是想回来,也再无可能了。”
当年亲身受过麻烦老祖荼毒地逍宇子蹙着两道寿眉道:“青天小师叔此话怎讲?两位小师叔若要重回师门,还有哪个敢拦阻不成?我们几个老家伙虽然多年不问观内事务,但两位小师叔地事是一定要管的。”
程怀宝半是感动半是做戏,双目已然通红,摇头摆手道:“不说了……唉!不说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一言难尽的模样。
这一来可急坏了六个平均年纪已过八十的老头子,逍灵子凛然色变道:“青天小师叔有话只管说,天大的事都有我们六个老东西为两位小师叔做主。”
无名是最受不得别人对他好的,感受到六老对自己兄弟那份真挚到极点地关怀与爱护,不禁张口道:“六位……老人家莫说了,我们的事情太过复杂,说也说不清楚,算了。”
一位叫逍陆子的长老道:“无名小师叔如此说,岂非是把我们几个老头子当成了外人?两位小师叔受了欺负,便是咱们玄青观受人欺负,岂能算了!”
这话一出,登时引来基他五个老道地呼应。
人老了,都有护短的毛病,岁数越大,这毛病便越重,几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虽然口中小师叔的叫着,实则心中都将无名与程怀宝当作了自己的子侄,哪肯任人欺负?
程怀宝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半推半就之下,终于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叙述起六个老道不知道的事情。
从两兄弟与律青园主打赌,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嫁祸魔门最终破解了魔门藏宝图的阴谋说起,刚刚说到大喜之日的惊变,逍宇子已然忍不住蹦了起来。
这老头也是个火爆脾气,怒道:“苍空是怎么回事?整桩事情漏洞百出,他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同其他的门派联手对付自己人?”
逍灵子当年乃是玄青观的二号人物,智计见识远胜逍宇子,一脸沉凝寿眉紧蹙道:“师弟少安毋躁,听青天小师叔把话说完。”
程怀宝继续陈述,只是这次陈述,一反常态,无数险死还生的浴血拼杀,却只是平直说出,没有丝毫法律添油加醋。
见识过无名打动谭菲雅的过程,他已知道,有些时候真诚的力量远比心计更加管用。
再无人打扰,程怀宝一气呵成,一直说到双刀门悍然攻入汉中府,大肆屠戮自己属下这一段,已是潸然泪下,哽咽不止。自然再无法说下去了。
六个老头愣住了,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无法想象,当两个人要与整个江湖为敌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不说旁的,光是方柏县那次围攻,听着程怀宝口中吐出的一个又一个耳熟的名字,六老心中自问,便是换了自己六人,要想冲出重围。怕也要经过一番苦战。
许久后,逍宇子干咳一声,声音微哑道:“青天小师叔,你……你方才说的不是天书吧?”
程怀宝使袖子擦了擦脸上地泪水,凄苦一笑道:“我倒宁可说的是天书……六位老师侄不信便算了。”
兹事体大。五个老道尽都闭嘴不语。眼光齐刷刷落在了闭目沉思的逍灵子面上。
逍灵子眉头愈锁愈深。似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猛然间睁开双目道:“青天小师叔,我们几个老东西归隐这十年间,三教五门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两道冷电般的锐利眼神,直射程怀宝。
程怀宝暗叫厉害,点点头道:“老师侄料事如神。自逍遥师侄后,圣人谷便开始暗中动作,联合双刀门与玉扇宫。妄图谋得我玄青统驭江湖的至尊地位,到如今,暗斗已成明争,两边都撕破了脸,从叫骂到武斗,冲突不断,只是到目前为至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火并。”
几个老道听了程怀宝的话,似乎并无特别惊讶之处,只是互相望了望,脸色都有些古怪。
逍灵子长叹一声道:“掌门师兄才是真正的料事如神,早已看清了姜伯钊的野心……唉!若非身中大魔头陆天涯地致命掌伤,师兄他无暇处理观务,哪到姜伯钊嚣张?苍空……”
提到苍空,一双老眼中透出失望的光芒,他掌管规法殿二十余载,老人精一般,一早从程怀宝的叙述中听出了端倪,微微摇头道:“苍空才智武功俱为后辈最佳,可惜心胸方面狭隘了些,少了容人之量。
两位小师叔看在同为玄青一脉的份上,莫要与他计较可好?一会儿我们几个老头子便去找他说项,务要他答允两位小师叔重返玄青。
哼!老道倒要看看,姜伯钊他还真能翻了不成?不过双刀门的事恐怕要先放一放,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慎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