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诗的声音从教堂传出,来自儿童的天籁,一句一句唱着神的教诲。
余落知道里面的歌词,他低下头。
“te decet hyn de,sio tibi reddetur……”
“votujersale……”
挪威那段时间正在下雪。
余落站在这个北欧小小的教堂门口,听穿着白色衣服的孩子们唱着歌,把点燃的蜡烛放到每个礼拜的人的手里,他听不懂歌词,大概是歌颂主的意思。
没有人看到他。
礼拜结束了,大家站起来和神父告别,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无比虔诚。角落里音箱里的圣乐还在继续。
余落走进来,坐在角落的座位,看着大堂中央有些微破旧的耶稣受难的雕像。白色的大理石上落了一层灰,耶稣的发丝变成了难看的灰色。
“孩子,礼拜已经结束了。”戴着眼镜的神父坐在了他的旁边,鼻子很红很大,典型的阿尔卑斯人种,蜷曲的蓬乱的胡须和头发显示出他的年纪至少是父辈。
“是,我可以坐一会吗?”
“没问题,你想多久都可以。”神父耸耸肩,“只是没有圣餐了,教堂很小,你看得到。”
“谢谢。”
“或许,你需要忏悔?”神父揉了揉鼻子,指了指台阶拐角处的一道门,“你可以来祷告室。”
余落抬头看着落了灰的神,角落的音乐快到了结尾。
“不。”他闭上眼。
“不用担心,每个人都有罪,上帝会爱你,他会宽恕你,任何罪过。”神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我有罪。”余落睁开眼睛,低低地笑了一声,“可上帝不用宽恕我。”
离开挪威的早上,他开车路过那间破旧的教堂,孩子们还在里面唱诗,鼻子很红的神父穿着黑色的袍子在认真布道。
神的身上依然落满了灰,阳光撒在上面,浮尘飘在空中。
余落站起来的时候,旁边的流浪汉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教堂的祷告也告一段落,钟声不时响起,和繁华的市容交织地很和谐。
他看了眼手机,弹窗提示多了一个新粉丝:“你没有霍杨帅”关注了你。
他抿了一下嘴,还是没忍住,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半边嘴角翘了起来,又掩饰性地往下撇了撇,变成一个别扭的表情。
我有。
霍杨翻看这个微博号只用了半个小时。
余落的微博从上到下只有不到一百条,这个微博却是七八年前申请的。这一百条里面还有好多事转发了同事获奖的消息,学校官博的消息。
只有七八年前发的一条微博上是一张余落的照片,很有年代感的照片,滤镜泛黄,像素很低,边缘加了很重的暗角效果。
那时候的余落手里拿着一本书,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有点慌的笑,青涩的样子很像小时候。霍杨趴在沙发上看了半天,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这张照片把和余落交错的时光衔接上了。
他是这样一点一点长大的,从穿着球鞋,背着,变成一个瘦高又不善言辞的少年,最后在自己没能看到的时间空间变成现在的模样。
霍杨叹了口气。
伸手往上滑,点进了最近一条还没看评论的微博,没什么内容,只是说要记得把数论的讲义再打印一份备份。
下面显示有人评论?
——“我已经回国了,如果有意外情况可以视频咨询,药一定按时吃。”
霍杨坐直了身体,他没看懂这个评论,更没看懂余落的回复:“还可以,有问题我会联系你的。”
有什么问题?
霍杨觉得心脏被抓了一下,很久之前看到电视上的事故,给余落打不通电话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那个头像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起来长得不错。霍杨抬头瞪了一眼小猫王,难道又来一个?
他点进那个微博的首页,第一眼就看清了简介。
霍杨觉得空气像是下降了几度,浑身有点忍不住地发冷。霍杨 清了清嗓子,往下滑了滑微博,那个人最近在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他坐在了沙发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简介。
“奥文心理咨询机构”。
霍杨伸手到口袋,但是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段时间,他跟余落都很默契地很少抽烟,口袋里是空的。
他有些烦躁地翻了几下茶几,找到了一盒没有拆开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吸了两口又掐灭,慢慢蹲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