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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虎泪(1/2)

    第64章 虎泪

    马蹄在绵密细软的沙地上翻出一个个铜杯似的印痕,随即被跟在后面的驼队踏得粉碎。金香玉懒洋洋地骑在马上,天边的大漠和夕阳映入她的瞳孔,尽是赤血。一如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玉儿……玉儿……我对不起你……”

    卓天雄的呼喊好像风中的一片落叶,越飘越远,终于黯然沉寂。金香玉睁大了双眼坐在黑暗里,心里空落落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抹也抹不尽。

    难道最可怕的事情,就这么降临了么?

    美好的举案齐眉,双卧双飞,无数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闲时的琴棋书画,弓马刀矢,三百多个如痴如醉的日日夜夜,如一幅幅美好的画卷从她心头慢慢翻过,而这,难道要永远失去了吗?

    两个月之后,福王爷派人来告诉她,吐鲁番那边没有收到押送的货物,金满堂、卓天雄等金马镖局的十二名好手在西域路上全都凭空失踪了。

    金香玉才听完一半,就觉一股子血气直冲喉咙,眼前蓦地一黑,砰地摔在地上。肚子里八个多月的孩子也难产死了。

    一夜间失去三个至近至爱的亲人,金香玉只觉天都塌了,眼前再也没了一丝亮色。

    北风呼啸,大雪纷纷扬扬。孩子的尸身越来越硬,感觉着冰凉彻骨的寒意毒汁般一点一滴浸入自己的心底。

    她站在廊下,拼命地抱紧血肉模糊的孩子,对着苍天声嘶力竭地哭了整整一夜。

    鹅毛般的雪片被凛冽的寒风卷进来,不停地扑打纸糊的窗棂和她的脸颊。那一夜,金香玉连嗓子都哭哑了。

    尽管如此,个性好强果决的她,还是咬着牙齿,硬把金马镖局的乱摊子顶了起来。

    转眼三年过去了,父亲和丈夫依旧杳无音信,金满堂和卓天雄的名字逐渐在洛阳人的脑中和嘴边淡化,她却偏偏存了一线痴望。

    直到昨夜狼群的出现,久经训练的西域猛士转眼就死伤过百,金香玉心底里的那点希望才噗的灭了。她现在才明白,金马镖局最出类拔萃的十二个高手为什么在大漠上突然凭空消失的原因了。

    可是,知道后又怎样?连骗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她无力地抬起双眸,眼前的沙海死气沉沉,一轮孤独的夕阳撞碎在地平线的尽头,赤红色的碎片犹如一大蓬爆裂而开的鲜血,纷纷扬扬地撒在空旷的戈壁滩上。

    每一粒沙石,都像一滴血。

    “局主,喝口水吧?”

    严子路犹豫良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口,纵马上前,取下腰间的羊皮囊子递过去。

    “谢谢,”

    金香玉回眸笑了笑,接过皮囊喝了一口,突然说道,“子路,你今年二十了吧?”

    “嗯,还差两个月。”

    严子路低下头,不敢和她的目光相接。

    “家里替你说好媳妇没有?”

    严子路的面孔有些发烫,摇了摇头道:“没有。”

    “二十也不小了,男人家成家早些好,早成家早立业。只要你父母同意,等干完这趟差事,回去以后我做媒人,一定介绍几个好姑娘给你。”

    严子路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他抬头看着金香玉同样苍白的面孔,心中隐隐地作痛,勉强笑了笑,正要多谢她的好意,一声雄浑的号角突然呜呜地响了起来。又一个白天终于过去了。

    号角低沉下去的时候,马蹄急奔的声音骤然清晰起来。三十几匹高头骏马转过两里外的一堵戈壁,扬起一路沙尘,奔雷般地朝西域驼队直冲过来。

    西域众人纷纷翻身下地,抽出腰间的马刀,身子利索地藏在骆驼后面。防御的阵列还没有成形,这支马队已经奔到近前,黄色的鬓毛在风中一阵阵地上下飘舞,数十张金属面具在绚丽的夕阳下熠熠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简易的机关弩握在一只只强有力的手中,暗沉沉的犹如马上就要降临的暮色般。拉满的弓弦仿佛恶魔张开的大口,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人的咽喉、夺走人的魂魄。

    严子路眼尖,老远就望见带头之人戴着一只黄金面具,胯下是一匹神竣异常的红鬃马,配合他身上的那件血红色的英雄披风,犹如一团狂卷而来的烈火。

    马行空毕竟行走江湖多年,经验比较老到,猛地大喝了一声:“快快护住郡主!”

    拎起沉甸甸的玄铁双钩,驱马退后了几步,抢先护住骆驼背上的黛菲亚。

    严子路也瞧见了他们手中的机关弩,急忙抽出长剑,护在黛菲亚的左前方,回头瞧了一眼金香玉,只见痴痴地望着那个带头之人,不但忘了发号施令,连兵器都没有拔。

    正觉奇怪,耳中突然听到一声裂帛般的奇怪呻吟,扭头望去,几十点银光在空中夺目一闪,呼啸着向慌乱的人群倾斜而下。他手腕猛地一抖,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圈,护住五尺范围的空间。

    严子路的眼角一直注意着金香玉,见她中了邪一般,端坐马上一动不动。视野中,一点寒光如电而来,直奔她的胸口,来不及惊呼,急忙飞身一扑,长剑递出,叮的一响,一根狼牙利箭应声落地。

    “局主,小心!”

    他才喊出这么一句,身子还在空中,身后突然响起了一连串骨头割裂的声音,猛一回头,只见六颗头颅次第飞起,鲜血从断开的脖颈口一蓬蓬地喷出来,嗤嗤地响着,绚丽得犹如盛开的烟火。

    双钩、虎头刀、钢鞭、八棱瓜锤、混铁剑和镔铁银枪,六样不同的兵器在金马镖局的六大高手的掌中还惯性十足地舞动了两下,没了头颅的尸体在马背上晃了晃,便一头栽了下来。

    严子路连自己的双脚什么时候着地都忘了,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惊恐无比地看着六个同伴一声不吭地从马上摔下来,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粘稠的血液源源不绝地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大片沙地。

    尸体倒下,马匹的背后露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和她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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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泪》是本书第二部的最后一个章节。

    薄如蝉翼的刀片犹如一泓青碧,几颗血珠子沿着刀锋一滴滴的滚落,映得波斯美女的容颜更加艳绝。

    一掌拍在骆驼背上,黛菲亚高高跃起,蝉翼刀轻轻挥出,直取金香玉的脊背。

    严子路一声惊呼,身子猛地蹿起,长剑斜刺她的下腹。刀光圈回,叮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

    金香玉转过脑袋,看见沙地上的六具尸体,一下子回不过神来,猛听一声惨叫,严子路踉跄后退,半截长剑连同整只手腕被硬生生地切下来,哧地掉在地上。

    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拔出柳叶刀,上前挡住了砍向严子路的致命一刀。怒吼连连,刀光霍霍,一个轻灵飘忽,一个霹雳凶猛,两个女人翻翻滚滚地战在一处。

    中箭的人、兽纷纷哀号倒地,那支马队在骆驼阵前转了一圈,打马而回。

    十几个胆气豪壮的汉子跳出来,手擎雪亮的马刀,飞奔着追了上去。才跑出五、六丈远,那些蒙面人突然拉回马头,快速装上箭矢,齐刷刷地瞄准发射。

    在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里,数十根劲矢呼啸着飞扑而出,准确地洞穿咽喉、胸脯或眼睛,把他们憋在喉间的一声惊呼硬生生地切成两段。

    北风呜咽,十几个生龙活虎的汉子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夕阳血红色的光辉下,荒凉的大漠弥散开惨烈的气息。

    相隔百步,这批蒙面骑士沿着长长的驼队颠颠地跑来跑去,瞅准机会就放一箭。驼队中不时有人中箭惨叫,这些人的骑射本领显然极佳。众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体藏得更好些。

    严子路一连退后十几步,鲜血和冷汗洒了一路。他的脸上早已没有半点血色,伤口疼得好似刀绞,张嘴咬住衣角,用力撕下一幅衣裘,草草包住自己的断腕,从地上捡起混铁剑,上前加入战团。

    尽管以一对二,黛菲亚依旧游刃有余,一柄轻盈灵动的蝉翼刀在两样兵器间穿梭来回,仿佛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刀光闪动,又在严子路的身上割了两道口子。

    金香玉双眼通红,口中嚯嚯喘气,疯了似的连连抢攻,要不是严子路在旁照应,早就受伤挂彩了。

    方学渐眼看情况不对,急忙叫众人往后退,绕过左边的沙丘,将高大的骆驼围成一圈排在外面,马匹和人躲在中间。

    他把柳轻烟塞到大小姐的怀里,沉声道:“我出去看看,现在是生死关头,你们可不许乱闹矛盾了。”

    飞身跃出骆驼圈,快步爬上沙丘,偷眼向下张望。

    暮色渐浓,夕阳收起妖娆的余晖,辽阔的大漠正在被荒芜的晦暗一块块地吞没。

    混铁剑又被削成了两截,严子路的衣服被冷汗打得透湿,他觉得自己的力气随着血液正在一滴滴的往外流,尽管牙关都咬破了,出剑的速度仍是越来越慢,眼前红光一闪,左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金香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双凶光湛湛的眸子紧盯黛菲亚,柳叶刀直上直下,每一招都是拼命,每一招都是抢攻。

    黛菲亚挡住她的柳叶刀,飞起右腿,正中她的左膝盖,又一个后撩腿,将斜刺过来的半截断剑踢上半空。

    金香玉的左腿蓦地一软,单膝跪地,慌乱中一抬右臂,叮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