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要赢路承允,还要在对方最擅长的五律诗上让对方吃瘪!
深吸一口气,雷拓取出纸笔,当中挥毫写道:
虎贲王爪士,铜柱国南门!
魑魅非人境,荒蛮尽鸟言!
瘴烟旗纛黑,雾雨剑铓昏!
即路皆无色,无缘见北辕!”
心中有气,落笔有神!
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将对陈成的怨气、对钟氏兄弟的怨气、对昏庸读者乃至大哥乃至无辜的宜州的怒气,全部都灌注到笔端,融汇进诗里!
宜州是王土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宜州自然也是!
可是他不是天子心腹之地的王土,只是“爪子”上那一点点土!
出了宜州,再走一段就到隔壁南诏国了,这里说是南国之门,也不为过。
单看这两句,感觉雷拓对宜州似乎评价还不错,可是接下来就不是“人话”了:
宜州到处都是魑魅魍魉,不是人住的地方。
荒凉蛮横,说的都是鸟语!
打着旗子过来,在瘴气的熏染下,旗子都变成了黑色,而不是“土德”大唐所崇尚的赭黄色!
剑锋在雾气雨水的侵蚀下,也失去光泽!
这两句分明是话里有话,说自己这样的宝剑,在宜州这个蛮荒之地竟然无用武之地!
真是可笑荒唐!
雷拓最后自己感慨道:
这狗日的宜州之路都如此暗无天色了,恐怕永远不会有车驶往北方了吧?
这句话也是对宜州的诅咒。
在此时的唐人看来,北方就以为兴旺发达,因为长安洛阳成都这些大城市,都在北方!
就连桂州都督府的驻扎地始安县,位置相较宜州,也更为北!
你们宜州人,就在这里穷死困死一辈子吧!
永远也别想到大城市始安去!
悲愤、恼怒、诅咒,如水奔流!
此诗一出,五律派的众“诗人”集体失语,因为他们看得出来雷拓的诗力的确犀利无比!
自夸诗力在陈成之上,当非虚言!
在雷拓咄咄逼人的眼光下,五律的弟子们纷纷躲闪,不自觉地往后移步。
雷拓轻蔑一笑,就和他设想的一样,不过如此!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路承允,轮到你了!
路!大!诗!师!
路承允也看完了雷拓的诗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阁下看来对宜州怨言颇深啊!”
雷拓微微笑,本来宜州就是岭南的荒蛮之地,谈何怨言!
“写的还不错。”路承允居高临下地评价道:“回去之后,再加磨砺,想来日后也是能有一番成果的。”
这评价,就和当初王维老师来岭南时,对他们四位青年大诗师说的话一个样子。
雷拓一愣:什么叫“再加磨砺”?什么叫“日后能有成就”?
我特么现在就要跟你一较高下!
“敢问阁下的诗作如何写的?”雷拓憋着气,冷冷地表示要看路承允的诗。
不要你自己写得根本不怎么样,却在这里好为人师,指点比你水平更高人的作品!
“我?诗就在这里,你可以留着看。”路承允说着,招呼众弟子:“我们进去吧!”
五律派叫门的时候,莫家的阍人的确以“内有诗战请勿入内打扰”的名义拒绝过,可是来人中竟然有路承允大诗师,比莫炎高薪请来的陶李罗三位先生都不知道高哪里去了,看门人如何还敢拦?早就进去通报,门户大开了!
雷拓满脸错愕地拿到路承允的诗稿,只见对方龙飞凤舞地写着:
“故郡楼居者,宜州大善家!
浦寒云掩镜,研冷笔生花。
月砌亭亭玉,风签猎猎牙。
合簪酬大雅,一战冢淫哇。”
“浦寒——云掩镜?研冷——笔生花?”雷拓念着路承允的诗句,浑身一颤,险些将诗稿抖落!
这,就是大诗师的诗作吗?
说实话,雷拓一直以为,岭南大诗师的标杆,就应该是自己!
自己那首帮助张珪拿到大诗师段位的诗,就是大诗师的诗应该的样子!
而自己现在的诗,早已经超过那首诗远已!
什么陈成,什么钟氏兄弟,什么四位大诗师!
他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今日亲眼见证了路承允作诗,雷拓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可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己和真正的大诗师,水平不知道还差了多少呢!
对方那副“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的样子,让雷拓浑身冰凉,羞惭沮丧到了极点!
……
“什么?五律派带着路承允找上门来了?”陈成在里面正庆祝成功晋升“诗师”15段呢,就听到下人慌慌张张通报,险些让陈成吓一哆嗦。
说真的,真正凭借自身实力,被梅英卫和窦明完虐之后,陈成才对四位大诗师的恐怖领教到了几分。
他现在连钟氏兄弟和雷拓这种级别的强敌都束手无策,还要靠“黑哨”才能获胜,如何能与路承允正面对抗呢?
而且自己与四大门派中矛盾最大、嫌隙最多的,正是五律派啊!
可是大家都知道五律派来莫氏庄园是为了找自己,这个时候遁逃的话肯定被钟氏兄弟看扁了,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快去请路大诗师进来。
对方不会让自己太难看的,对吧?
可是陈成联合莫动的邀请发出之后,过了好一会儿路承允才在众弟子的簇拥下来到了兰园。始安七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地迎上去,作揖行礼连呼“路师兄安好”。
路承允颇带王者之风地环视众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慌忙向他行礼,不仅钟氏兄弟和陈成,哪怕陶李罗三位更年长者也不敢怠慢——
毕竟对方江湖地位如此。
“下人不开眼,怠慢贵客了。”莫动心里说怎么自家公子闭门一日,来了这么多大神!叫自己应不暇接!“回头我一定好好责罚他们!”
“不用。”路承允微笑道:“临时起意,在门口指点了一个后生晚辈几句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该不会是刚刚离去的“雷神”吧?
“不是他还有谁?”五律派的弟子们撇撇嘴:“这小子狂傲的很,先生写了两句诗给他,现在一下子蔫掉了,回去够他学一阵子的了。”
陈成:“……”
钟氏兄弟:“……”
我们觉得雷拓已经极难对付了,没想到对方在路承允大诗师的诗力之下,只能俯首投降,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