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前方一片泥泞,舒盅宝骑马走在黄橙身边,约莫高出小半个脑袋。整条静谧的山林道上,除了哥俩,一个人都没有。
两日前,天刚亮,大伙儿就出发了。为避免打草惊蛇,队伍分批次,朝不同方向绕道而行,约定七日后,在甘州庆县会合。
“多少年,我可算高过你一回了!”马背上,舒盅宝洋洋得意,一脸幸灾乐祸,“你说你,挑啥不好,非摘俩七百来斤的大铁锤,结果,没一匹马驮得动你。”他把自个说乐了,“也不想想,加上你自己,一千来斤,别说马,牛也不行啊!”
舒盅宝身量七尺九,八尺不到,不算矮。可为了比黄橙显得高,刻意挑了匹最高最大的马,往上面一坐,跟站了只鸟似的,反而显出自己的矬来。
“有钱难买我乐意!”黄橙嘴挺硬,反驳道,“再说,走了两天,就咱这两条腿,不也没叫你丢下吗!”
“那是迁就你,否则,我一扬鞭,你就只能瞧着马屁股兴叹!”舒盅宝晃动马鞭,十分得瑟“不信咱试试,非叫你知道知道啥叫望尘莫及!”
刚说完,黄橙照着马屁股一巴掌,马受了惊,一声叫唤,登时四蹄如翻钵,沿着山路,绕着一弯水塘,发疯似的狂奔而下,溅起一串泥花子。
事发突然,舒盅宝一点准备没有,险些滚落马背,就见他猫腰抱住马脖子,嘴里呜啦啦叫个不停。马惊了,他也惊了。
后面,黄橙背挂大铁锤,傻呵呵看着发乐。随后,他放眼四望,扫了一圈,忍不住感慨,“物是人非啊!”水杉们依旧青翠欲滴,亦如当日雨后。
原来这里,就是当年他遭难的那片山林子,也是他结识铁云钢的地方。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再看自己今日这番模样,也只道是世事无常,造化捉弄。
哥俩一个高头大马,一个身高腿长,撒开丫子这么一蹚,三日后,哥俩到了庆县地界。
经过“滑牛岗”时,黄橙故地重游,发了会儿呆。王小忆、三娃子、牛哼哼、马哈哈、田大尾巴,这些旧日的伙伴,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你们丫的都在哪呢?”他在心里问。
除了想起朋友,他也想起了仇人——欧阳霸。“哼哼!欧阳霸,小爷我回来找你了!”站在山头,他恶狠狠盯着几里外的县城,咬牙切齿。
下了“滑牛岗”,经过岔路口,走完“七里滩”,穿“百树林”,过“永庆桥”,拣西城门进了县城。
哥俩先到地方跟樊大人的属下碰头。两人脚程快当,提前一天到达,别人都还没来。这次行动挺严密,连当地的县衙官府都不知道,参与行动的官家人员也是一身老百姓装束。随后,他们给安排了住所。待把行李放好,洗去一身风尘,哥俩上了街。
黄橙打算趁这时间,前去扫听扫听,看看欧阳霸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顺便故地重游一番。
黄橙身高一丈三尺挂零,跟座铁塔似的,走在街上,引得大伙儿好一阵观瞧,一群小孩儿吊着大青鼻涕,跟在身后又唱又跳,最后被他俩骂散了。
地方跟几年前一样:东西南北四趟大街……可在黄橙看来,它好像变小了。
“不是它变小了,是你变大了!”舒盅宝给他解释。
“哪大了?”黄橙故意问。
舒盅宝摸着自个儿胸口,“心大了!”
“那叫开阔!”黄橙纠正道。
哥俩一边说笑,一边闲逛。
去了趟三元巷,当年大伙儿的藏身之所——杨家祠堂,如今成了蒙馆,门头上挂了块匾,挺厚,不知从哪划来的槽帮;上书“无涯馆”。里面坐了个半大老头儿,拿着书,半睁着眼,也不知是在看书呢,还是在打瞌睡;只听一阵阵稚嫩清朗的读书声,整齐划一的传出屋外,闹得檐廊下轻巧的燕子离巢飞去。
站着望了半晌,触景生情,往日涓滴涌上心头。末了,黄橙唯有一声叹息。
出了街巷,走上片刻,两人停在串摊子前,老板约莫还是当年那位,只是老了些。正仰起脸,眼睁得滴溜圆,望着黄橙,貌似被吓傻了。
“别怕呀!咱吃东西一定付钱!”舒盅宝调侃老板。然后挑了一大把串,丢进油锅。
登时,菜籽油冒着烟就滚起浪来。最后出锅,哥俩一分为二,洒辣椒面的洒辣椒面,淋辣椒酱的淋辣椒酱。
黄橙记得,王小忆爱吃洒辣椒面的腐竹。于是弄了几串拿在手里没吃,用来睹物思人。
“画波儿糖……”
闻声,黄橙扭脸观瞧,是个二十来岁的壮小伙,挑着担子,从旁走过。大概觉得黄橙高得吓人,壮小伙瞅了又瞅,没顾得上看路,差点一头撞树上。
大伙儿都笑了,黄橙没笑出来,他想起了当年的“斗鸡眼“糖人张。想起了他老婆、他傻儿子、最后是仇家——欧阳霸!
黄橙递过去几颗碎银子,把老板高兴坏了。“老板,问您点事儿。”
财神爷问话,哪敢怠慢。老板有些激动,满脸堆笑,“客官,您可劲儿问,但凡这县城里的事,没咱不知道的。”
见状,黄橙心说,有钱就是好啊。微微一笑,他问老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