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顿了下,看看李孟的神色,发现李孟的神情是饶有兴味,这才是继续开口说道:
“夫君富贵不可限量,山东大业蒸蒸日上,可宏儿和武儿,宏儿尽管有些莽撞,不比武儿聪慧乖巧,却是一腔赤诚……”
尽管来到这个时代十几年,李孟也认为自己是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可对于这种委婉还是恨不适应,李孟还是愣了下才反应了过来。 这个问题他偶尔也想过,每次都觉得颇为头疼,如果是平民之家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可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是要必须要想的时候了,好在这个问题,李孟已经是有了答案。
看见李孟没有马上反应,颜若然的心下更加的慌张,李孟盯着颜若然的脸看了一会。 看的颜若然越来越慌张,李孟放声大笑,笑完之后,李孟扬起手臂向外摆了摆,远远伺候地那些仆妇都是退了下去,也有人传令给那两名看孩子的亲兵,让他们把孩子带的更远些,李孟笑着说道:
“你我夫妻这么多年。 说话怎么还这样遮遮掩掩,若然是想问我立长还是立贤对不对?”
这话说的太过直接,这话一出口,苦笑的就变成颜若然了,她想亏得自己习惯了夫君这般说话直接的方式。 要不然方才这一个反问,非得吓得跪地请罪不可,颜若然知道李孟现在反倒没什么怒气,只得是红着脸点点头。
李孟叹了口气。 伸手把颜若然搂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沉声的说道:
“若是武儿有争这位置地心思,云瑶又怎么会到清查司去主事忙碌,怎么也该来到这边和你一起。 ”
李孟和颜若然夫妻两人年纪不大,可也是老夫老妻,李孟做出这种亲昵举动,还是让颜若然羞的满脸通红。 可也是觉得满心甜蜜,李孟做出这样的姿态,无疑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她心中安定,李孟又是说道:
“本来我也觉得云瑶或许有这心思,还准备把话和她挑明,却没有想到,云瑶先给我说。 如今的这日子。 孩子将来的富贵已经是不缺,更高的位置尽管是风光可风险也更大。 她和家人都是见的太多,已经是怕了,武儿将来能有个太平安乐,云瑶已经是满足了。 ”
颜若然和木云瑶尽管情同姐妹,但日子久了,也逐渐知道对方的底细,木云瑶还好,颜若然却难免心中有几分提防。
木云瑶身份极为贵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自己这个小官僚出身地女孩更加适合李孟做李孟的正妻,而且木云瑶在李孟身边生活的时间要比自己长很多,下面的几位大将都和木云瑶的关系很好。
更关键地是,从内帐房刚成立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如今的清查司,其中的各项大权一直是在木云瑶地手中掌握,日常事务也是木云瑶在经办。
种种原因,各种方面,颜若然都感觉自己比木云瑶处于劣势,自己倒还无所谓,可自己的孩儿李宏……
每次想到这个,颜若然就是愁眉不展,可今日间突然听到李孟说出来这般的话,这真是意外之喜,何况李孟在转述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肯定了李宏的继承人的位置。
这一刻的颜若然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是软了,尽管是欢喜无比,却提不起一丝地力气,李孟笑了笑,有些感慨的说道:
“你我夫妻要是在太平年景,和和美美的这么过一辈子又该有多好,可在这个位置上,什么事情都不那么单纯了!”
说完这句话,李孟抬高了声音招呼那边道:
“宏儿、武儿,疯了不少时候,快回来擦擦汗,准备吃午饭。 ”
“爹,我和弟弟再玩会,这才多久啊!”“爹,……”
听着李宏略带这些怨气的回答还有李武奶声奶气的答应,李孟一时间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如同身在仙境一般。
不过这种幸福的时光,没有持续太长,值守的亲兵在外面扬声通报道:
“山东巡抚颜继祖求见,山东布政使柳清嵩求见。 “
山东布政使司的布政使终于是致仕回家养老,他已经是把家都是搬到了扬州城中,拿着一份灵山商行和方家盐栈地丰厚红利,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继任者是谁,柳清嵩尽管是左参政,可却不敢奢望这个位置。
按照胶州营内部地亲疏区别,济南府同知周扬和颜右参政的排位都要比柳清嵩靠前,不过周扬却已经是交卸了同知地位置,去新成立的田政司做主办,从今以后名正言顺的属于齐国公府的系统从属。
而颜参政却说自己地年纪大了。 每日间去教外孙读书,和几名山东大儒谈文论诗已经是人生至乐,只求年底任期满就致仕回家,不再求高升了。
结果这山东布政使的位置就落在了柳清嵩的头上,尽管有巡抚和总督这两个位置,可这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乃是真正的一省民政之主,柳清嵩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登莱道的前程了,谁想到却有这样的奇遇。
人在官场。 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升官,做更大地官,刚做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柳清嵩真是志得意满,特意给在北直隶主持柳家商务的柳清扬写了一封信炫耀,谁想到等这封信回来,却被这位族长一顿痛骂。
信上所说的很简单,你是凭借着谁才能做到这个山东布政使。 这个山东布政使又是谁家的官职,齐国公府的这个司那个局你不去就职,反倒是在这等墓中朽木上打滚,还想不想将来。
这番话说的实在,那周扬为什么更优先坐这个布政使却不做。 而是去那田政司做主办,这其中高下,当然是分得明白。
可后悔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仔细想想。 如今山东七成以上的田产都是在田政司地管辖之下,巡抚和布政使又有什么意思,那颜继祖是没办法,脑筋转过来的太晚,只能是在哪里等着,可自己这又是何苦来哉。
但选择了也就选择,柳清嵩也只能是安心在这个位置上做下去,从齐国公府那边也是放出风声来。 原本山东大明各个体系的官员,将来都会有相应的认命,柳清嵩这些亲密的人更有其他地安排,这才是稍微安心,不过柳清嵩也能确认,自己可能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等颜继祖和柳清嵩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颜若然已经是带着两个孩子去往内宅去了,李孟则是穿着便装在书房那边等待。
名义上两位山东的最高官员一进李孟地书房。 立刻是整理下衣襟。 向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年轻人跪拜了下去,如果不是李孟不喜欢繁文缛节。 参见皇上的叩拜称颂之礼那是少不了的。
李孟笑了笑,上前把两人搀扶起来,大明的这些官员对官场的规矩极为的讲究,比如说自己安排亲兵给布置座位,颜继祖和柳清嵩还要再恭敬的谢一次,又是客套几句,颜继祖展开手中地折片,开口说道:
“昨日间,巡抚官署这边收到了朝廷的告捷文报,布政使衙门也是收到,上面说的是督师侯恂率领大军在汝州以南大败流贼兵马,当阵格杀贼果毅将军谢君友,缴获贼酋李自成仪仗,李自成生死不明。 ”
边上的柳清嵩附和了几句,这个消息,李孟这边收到的应该会比他们早上五天甚至是更长,而且更加准确,李孟笑着说道:
“李自成已经是在襄城重新开始召集属下的兵马,准备和侯督师的大军决一死战,朝廷高兴的未免有些早了。 ”
下面地颜继祖和柳清嵩心中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他们此次所来地目的却不是为了这件事,颜继祖先是拱手为礼,然后开口说道:
“先前国公大人交待给下官地事情,下官已经是在筹办了,各处学官交上来的名单名目之中,目前赋闲在家的,鲁地和南直隶江北处,差不多有七百人左右,河南李大人那边还有一百五十人。 ”
柳清嵩也是掏出一张纸片,朗声的说道:
“河间府那边共有一百一百一十人。 ”
听到这个数字,李孟却是吃了一惊,禁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会这么少?”
他们统计的是,李孟所控制的地盘之中,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并且是不在胶州营所属的各项系统中效力的读书人,这些人不管怎么说,在民间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山东目前武重文轻,准备吸纳这些人入内。
这些人的既然是游离在山东的体系之外,那自然只有大明的官府系统能够统计到,原以为这些人会很多。 却没有想到居然也就是千人而已。
听到李孟的惊讶,柳清嵩和颜继祖都是苦笑了起来,颜继祖抱抱拳说道:
“国公大人,这天下多灾多难了十几年,读书人不能做活,只知道读书,连很多致仕回家地都是冻饿而死,何况这些有身份却无实职的读书人。 大人的田庄、商行吸纳各处士子,本就被认为了不得的德政,能投奔的都是投奔过去了,能够闲在家中的,都是些地方上的豪族子弟……用咱们山东的话说,都是吃贵盐地。 ”
所谓贵盐,就是当日间山东东昌、兖州两府豪族要买那种价格高昂的盐货,这已经成了说明身份的一个方式。
也就说。 这些还没有被招揽过来的士子文人都是那些不愁吃穿,并且和山东有些矛盾的人物,既然如此,倒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反正李孟这边吸纳过后。 再给他们仕进的机会不会太多了,把握不住就不要怪别人。
李孟笑了笑,开口说道:
“来去自由,我不勉强他们。 颜大人这次办事尽心,真是辛苦了,今后我这边用到大人的地方还多,还是要大人费心啊!”
“齐国公地称赞,下官惶恐,但有事,尽管吩咐,颜某定将鞍前马后。 ”
李孟这句话让颜继祖心花怒放。 连忙站起来辞谢,边上的柳清嵩看着特别眼红,好在他这边也有东西禀报,看见颜继祖坐下,柳清嵩又是站起,回身看了边上的颜继祖一眼,李孟笑着点头说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柳大人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 不必遮掩。 ”
柳清嵩不管是官场上的官位。 还是和李孟打交道的时间,都远不如颜继祖。 他地态度就不能那么随便了,所以站起来恭谨的说道:
“禀告国公大人,昨日下午,下官族中那位堂叔派人送来急信,说是山海关总兵高第见了他,下官的堂叔也把大人的话详细带到,高第说他投靠可以,请大人封他做辽王,永平府之地归他世代镇守,现有兵将不动。 ”
颜继祖不动声色地瞥了柳清嵩一眼,没想到自己这位同僚,居然和李大人的关系这般亲近,去办这等体已私密的事情,不过也愈发坚定了攀附这棵大树的心思,眼下居然已经是进行到这般的地步,自己也要加把劲卖好了。
听到柳清嵩的漫天要价,李孟脸上的笑意一直是淡淡,又是继续问道:
“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那边如何,柳清扬曾经给本公说过,当日间柳家兴盛时候,也和这吴总兵多有交道,这次谈的怎样?”
说起这个,柳清嵩地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吴三桂那边,下官的堂叔也去谈了,说是那吴总兵倒是十分的客气,不过条件开得更高,说是吴家要有一人为王,一人为侯,仿照云南沐家例,世镇辽地…….要不然….要不然…..“
柳清嵩吞吞吐吐的有些说不下去,李孟脸上的笑意更盛,催促道:
“柳大人但说无妨,李某的脾气好得很,听他们开的条件,倒是本公开怀。 “
柳清嵩躬身有些低,吞吞吐吐地说道:
“国公大人,那吴三桂说,这藩王公侯地位置若是大人不给,鞑子那边给的位置更高,他吴家可是进退从容……”
李孟一愣,屋内地气氛猛地变的有些尴尬,在屋外值守的亲兵按着刀柄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在那里记录的袁文宏也是抬起了头,猛然间,李孟爆发出一阵大笑,看起来,的确是很放纵的大笑,对于持重的李孟来说,更加的罕见,好不容易笑声停歇,李孟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那边的柳清嵩已经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了,李孟挥挥手,笑着说道:
“不必惊慌,此事真是可笑之极,当日间这吴襄和吴三桂为了讨好本公,连身边的女人都是送了过来,今日间自觉得有了去处,居然要讨价还价,本公有些不明白,身为我汉家血脉,去投靠鞑虏蛮夷,难道这吴三桂就不觉得要给祖宗蒙羞,自己无颜对天下人吗……真是狗改不了吃…..?”
话说到这里,谁还敢接话,李孟开始带着笑意,可越说越为严厉,更是说出了粗口,不过颜、柳二人却对这“改不了”这句话有所异议,吴三桂从前还算是大明的忠臣,没什么卖国投敌的劣迹吧?
他两人不敢接口,李孟的情绪却是这时候平复了下来,长呼出一口气,冷冷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好好说不愿意听,那就只有打完了才听了,袁先生,拟军令,因山海关总兵高第、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卖国通敌,河北总兵张江率军前往讨伐,见令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