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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抚凡人心(2/2)

头道:“尚书大人请我护你周全,我只会在你有危险时出手,这种要求,恕在下不能从命。”

    镖师吕高阳搬出兵部尚书的名号,希望乔宏邈能够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言下之意就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吕高阳才愿意接下这单买卖,可不要得寸进尺了。”

    “师兄······我们走吧。”红韶看见李子衿又跟人动起手来,不免有些担忧,她很怕师兄受伤,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李子衿本想反问一句为何要走的,只是看了少女那紧张不已的神情,只好妥协。

    那个青衫少年剑客,随手拿起了他那柄碧绿古剑,带着白衣少女,转身就要离开。

    吕高阳没有拦他们,因为没有必要,眼下还不算最糟的结果,双方都可以接受。

    然而下一刻,那个姓乔的就又让镖师吕高阳开了眼界,涨了见识,见识到原来郑国还有如此没脑子的蠢货。

    身披千金裘的乔宏邈抬起手,将手中那柄剑尖已经断掉的半截文剑,瞄准了那一袭青衫的背影,瞬间出手。

    吕高阳阻挠不及,心中暗骂蠢货,觉得那姓乔的难不成是真要将此事闹成难以收场的地步?

    那一袭青衫头都没回,只是歪过脑袋,便云淡风轻地躲过那半截文剑。

    当时在不夜山问剑台上,还下着小雨,李子衿与那假扮农家外门弟子的姜襄问剑之时,二人曾经同时蒙眼问剑,当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听”时,其实听力反而会远超平日。李子衿掌握了那门诀窍,又有在不夜山藏书楼被阁老喂拳一月有余的经验,练就了一门能躲九天云雷的身法。故而可以如此灵巧敏捷。

    这一击,是那个乔宏邈身为二境剑修,使出了全力的一击。

    文剑与李子衿的脑袋擦肩而过,嵌入花间集客栈二楼一根圆柱当中,有一小截剑身甚至都穿透了那根圆柱,乔宏邈显然下了杀手。

    红韶扯了扯少年衣角,他温柔地挼了挼她的脑袋。

    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就懒得跟那人计较了,少年少女加快脚步下楼,走出花间集客栈。

    乔宏邈一击不中,犹不死心,瞪了那吕高阳一眼,却又不好将气撒在他身上,毕竟二人一路走来,吕高阳一直护主有功。再者,他也不是吕高阳的对手,心里对他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出手感到不满,却也不敢真就恶言相向。

    他跑到窗边,死死地盯着刚刚走出花间集客栈大门的青衫少年和白衣少女,乔宏邈的视线忽然就挪移到那白衣少女身上去,他心思一动,随手又去将嵌入花间集客栈二楼一根圆柱中剩下的那半截文剑拔出,走回窗边。

    乔宏邈心想,老子打不中你小子,还打不中一个少女了?

    吕高阳看见姓乔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那少年,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道:“乔大人!何须如此啊?别人只不过看了你一眼,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而且弹断你的剑尖,那也是你先出手的。眼下好不容易收场了,你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乔宏邈一把推开他,满脸不耐烦道:“你不肯出手帮我杀人也就算了,我自己动手还不行么?既然是镖师,那就做好你镖师的职责,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

    这位被称为郑国第一镖师的吕高阳刚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他硬生生地憋回了嗓子眼,什么叫做对牛弹琴,这就是了。

    说不通的。

    乔宏邈瞄准已经走上街的白衣少女,蓄力一剑掷出。

    半截文剑从花间集客栈二楼的一间窗户,飞向大街上那白衣少女,在距离白衣少女后脑勺一寸之时,被那少年伸出食指和中指稳稳夹住。

    乔宏邈一拍窗沿,有些失望,觉得那小子莫不是脑袋后面也长了一双眼睛,否则这都能看得见?

    红韶看见师兄忽然往自己身后“挪”了一下,好奇转过头问道:“师兄,怎么了?”

    “没事。”李子衿笑容和煦,从怀中包袱里摸出一两金子递给小师妹,“红韶,帮我去前面那间书铺买本金淮县志。”

    白衣少女转头看了眼街角处那间店铺,悬挂匾额“金淮书铺”四字,哦了一声,从师兄手中接过金子,缓缓朝那书铺那边走去。

    这是师兄第一次让她帮忙呢,她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少女有些激动,逐渐加快了脚步。

    李子衿转过身,抬头望向花间集客栈二楼窗户边的两人,脸上只剩下冰冷的神情。

    下一刻,那一袭青衫脚尖点地,拔地而起,瞬间破窗而入。

    吕高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一把将乔宏邈扯到身后,将其护住。尽管这姓乔的为人不厚道,脑子蠢还喜欢找麻烦,可就像姓乔的所说,他身为镖师,就无比要护住肉镖的安全。

    镖师这一行,不好做。尤其是走肉镖的时候,很难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样的凶险,那些来劫肉镖的家伙,若是劫活还好说。若对方只是一心要杀了肉镖,那才是镖师最害怕看到的情况。

    而眼前那一袭青衫,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李子衿可以原谅对方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这都无所谓,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个。

    可是少年独独不能接受他人对自己身边的人出手。

    尤其还是如此不讲理,如此用心险恶的偷袭。

    红韶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有说过话。

    面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那人怎么狠得下心的?

    无法原谅。

    哪怕是当时在燕国北漠的笼门客栈,李子衿想要杀人的心都没有如此强烈。

    少年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怒火。

    翠渠剑出鞘,一剑刺向那个挡在前方,手持一柄伞的吕高阳面门,他要让对方不得不避。

    吕高阳蓦然抬起手臂,那柄锋利无比的伞瞬间撑开。

    伞面皆是以精铁打造而成,且伞尖锋利如剑,这柄伞剑,攻守兼备。

    它是吕高阳最引以为傲的兵器,无论杀人还是救人,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

    李子衿没有丝毫留手,直接是以左手出剑,并且出剑的一瞬间就已经引动识海中的灵力运行过洞府窍穴,在那柄苍翠欲滴的碧绿古剑之上凝聚出了一点剑芒。

    凌厉无匹的剑锋,对上坚硬牢固的铁伞。

    剑芒在那伞面之上划过,整个花间集客栈的二楼,顿时出现无数火花。

    大部分客人纷纷四散逃命去了,生怕自己会被误伤,也有胆大的好事者,站在不远处作壁上观,看得津津有味。

    就这么一次交手,吕高阳瞬间可以肯定那青衫少年剑客的境界了。

    筑魂境,而且是实打实的剑修!

    李子衿同样心中有数,知晓对方是四境炼气士,而且是四境巅峰,只差一步就可以跻身五境的那种。

    或许只等一场生死大战,那人便能够跻身洞府境炼气士。

    吕高阳境界要高那青衫少年剑客一境,然而这位郑国第一镖师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扶摇天下炼气士都知道,剑修当提一境看待。

    而且眼前这个青衫少年剑客,更是以不知道什么玄妙的神通手段,竟然能够在那柄碧绿长剑的剑尖凝聚出如同剑气一般杀力巨大的招式。

    那是什么?

    吕高阳见过不少剑修,哪怕是在鸿鹄州,他其实也见过那么一两位金丹地仙剑修,然而剑修的剑气,最低最低也是要达到金丹地仙境界之后才能够施展的,虽然这少年剑尖之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神通并不完全等同于剑气,然而它的杀力却十分接近剑气。

    真的只是筑魂境?

    眼前这个青衫少年剑客的实力,让他感到忌惮。

    乔宏邈躲在远处,大呼小叫着:“快,杀了他,对,攻他下盘,吕兄小心!呀,怎么又没打到,吕兄你认真一点啊。”

    吕高阳觉得那人吵死了,偏偏他现在又不能够分心,烦闷不已,说道:“乔大人若不想看我输的话,就赶紧闭嘴。”

    他话里有话。

    是说如果自己输了,那么姓乔的肯定会死。

    所以,不想死就闭嘴。

    果不其然,那姓乔的顿时就安静了许多。

    李子衿眯起眼,抓到吕高阳一处破绽,提起一口武夫真气,佯装要倾力一击突破吕高阳的铁伞防御。

    后者顿时如临大敌,感受到那青衫少年这一击的气势骤然攀升。

    那少年竟然既是筑魂境剑修,又是一名武夫?!

    他带给吕高阳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李子衿的数次出剑,极为老道的战斗经验就连已经走镖八年的郑国第一镖师吕高阳都赞叹不已。

    他的剑招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招招只以最容易得到结果的方式,攻击吕高阳看似最薄弱的防守处。

    然而,吕高阳有片刻的失神。

    他还以为那青衫少年剑客是要攻自己左肩处的破绽,这是自己特意为他留好的陷进,只要对方朝这里倾力出剑,那么吕高阳就有十足的把握,利用伞剑侧翼的机关,将少年剑客手中的剑夺过。

    一个剑修,若无了剑,便要少上七成杀力。

    那少年既然还是武夫,那么就算的少一些,算作少了五成吧,同样不足为惧。

    只要能夺他手中的剑,吕高阳便可拍胸腹说这场战斗十拿九稳。

    然而这位郑国第一镖师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要比自己的算计,更多一步。

    或者说,那个青衫少年剑客,是“算计了他的算计”,知晓吕高阳以左肩破绽钓他上钩,于是他便将计就计,提起一口武夫真气,朝这个方向倾力出剑。

    然而事实却是剑尖都快刺到吕高阳左肩之时,那一袭青衫瞬间疾驰向远处的肉镖乔宏邈。

    好快的身法!

    吕高阳都来不及震惊,看着那一袭青衫速度快到甚至拉出了数道残影,而还等不及让他看清对方的位置,上一道残影便消失,又拉出了下一道残影。

    李子衿瞬间以那门能躲云雷的身法,绕过吕高阳。

    几乎在一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乔宏邈的身旁,一拳击中他小腹,将其击倒在地,失去反抗能力。

    抬手。

    出剑。

    翠渠剑尖的那粒剑芒,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少年杀意已决。

    就在那柄苍翠欲滴的翠渠古剑即将刺入乔宏邈的胸口之时,一位儒衫老者凭空出现在花间集客栈二楼。

    他站在二人中间,距离李子衿尚且还有一段距离,他的手更是摸不到翠渠剑。

    然而那位儒衫老者仅仅只是站在一旁,微微抬起左手,做握剑状,李子衿便感觉翠渠剑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了,仿佛被那位儒衫老者“隔空握住”。

    紧接着,是一位头别玉簪的白衣少女快步跑楼,“师兄!”

    少女红韶眼中满是担忧,顾不上什么陌生男子,也顾不上有多凶险,径直往李子衿这边跑来。

    这位能够隔空握住李子衿手中那柄翠渠古剑的老者,便是金淮书铺的主人。

    老人虽是儒家弟子,却也擅长推衍之术,早上观云起,便料到今日城中会有一番不小的闹剧,而且老人推断,这场闹剧的起因,会是一位女子。

    当他看见那个头别玉簪,身着白衣的少女走进书铺,当即便知晓了个大概。

    在与红韶确认过地点之后,儒衫老者先行一步,径直从街角那边御风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花间集客栈二楼,这才有了后来隔空握住翠渠剑,阻止李子衿杀掉乔宏邈这一幕。

    儒衫老者微笑道:“少年锋芒毕露,不是坏事。只是行事之前,还需三思啊。杀了此人,逞一时之快,后果却远远比你想象中要麻烦。”

    在这位儒衫老者出现之后,姗姗来迟的吕高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只需要看见那位老者,竟然能够隔空掌控那青衫少年剑客手中的长剑,便知晓眼前老者定然是位隐世不出的山巅大修士。

    起步金丹,可能元婴,甚至更高······

    在这样的大修士面前,无论是那少年剑客,还是他所谓的郑国第一镖师,都没有半点胜算可言。

    吕高阳不敢出手,也不配出手,只能是朝那位儒衫老者作揖问道:“在下吕高阳,京城高阳镖局的总镖头,敢问老先生是?”

    老人摆摆手,“你先候着。”

    他的声音不怒而威,不容置疑。

    吕高阳果真就收起了伞剑,十分乖巧地候在一旁。

    老江湖跟愣头青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眼力”,明知道打不过,还要上去得罪人的蠢货,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然而对于吕高阳这样的老江湖来说,一条命就足以活很久了。

    李子衿微微皱眉,又加重手上力道,将一身灵力和武夫真气都凝聚在左手手掌之上,试图从儒衫老者手中夺回对翠渠剑的控制权。

    然而只是徒劳,二人之间的境界差距,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儒衫老者的境界,非少年一朝一夕就可以追赶得上的。

    少年与老者,犹如正在经历一场“拔河”,而翠渠古剑,便充当了二人之间的“那根绳子”。

    李子衿淡然道:“已经三思四思五思了,是他找死,我不怕麻烦。”

    老人微笑摇头:“你不怕麻烦,这位姑娘也不怕?”

    少女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红韶不怕!”

    那位老者神情和蔼,没有怪罪少女的“多此一言”,反而转头对她笑道:“让他回答。”

    “我会保护好小师妹。”李子衿神情认真,他走过了漫长孤独的旅途,如今便愈加珍惜身边的每个人。

    那位金淮书铺的主人先是点头,后是摇头。

    李子衿不明所以。

    儒衫老者笑着解释道:“点头,是承认你这后生从心而为,殊为不易。摇头,是否认你那过于天真幼稚的想法。咱们姑且先不谈论这件事的对错,只说结果。此人是当朝兵部尚书的儿子,刑部侍郎的外甥,来金淮城是要上任缉拿衙追凶使的。刚才与你交手这位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他是京城高阳镖局的总镖头,是郑国第一镖师。一旦你手起剑落,杀了乔宏邈,那么你就同时得罪了三方势力,高阳镖局、缉拿衙,还有郑国半个朝堂。姑且不谈你如今的境界足不足以与这三方势力抗衡,就算可以,你敢保证自己从今日起没有半刻打盹么?能够时时刻刻形影不离,眼睛一刻也不闭上?你只要但凡打盹片刻,稍不留神,我敢保证,这些人可以轻易带走你身边那位姑娘。她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你难道想让她陪你一起提心吊胆?”

    李子衿冷静下来,瞬间散去自己一身灵力和武夫真气。

    那位儒衫老者微笑点头,也几乎在少年“松懈”的一瞬间,解开了对翠渠剑的束缚。

    李子衿收剑入鞘。

    老人负手在后,“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