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绒终于将边宁带出来了。她转头望见鼓山烟尘滚滚而燃烧着火焰,满目疮痍的世界。
天穹上结晶蝶的辐射安然静谧,大地上是怒吼的人民。
组织起来的人们挥舞着木叉,阻挡受坚壁控制的义体的浪潮,在人民派同志的带领下,青壮年们组成的救援队奔赴鼓山各处,救火救灾,又分出一批人,朝东区中心带赶来,要将战略目标占领,要将敌人打垮。
荣绒将边宁放在路边,让他的头颅能枕着低矮花坛的边沿,面容就因此模糊在盛放的月季、茉莉、金盏花和杜鹃花丛里了,而她举目四望一片凄凉的中心带,原本在这里往来人群,热闹繁华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会广播领袖演讲的喇叭里,现在也满是电流杂音,夜晚深沉得不像话,不像是一个夜晚了,倒像是被蒙住了黑布的人的眼睛,怎么也瞧不清来路和去向,只能在看不见的巨大险恶里踉跄。
通讯信号受到极严重的干扰,空旷的大楼广场就像大洋深处的孤岛,哪怕呼救也得不到回响。
荣绒在这里等待边宁的死去,她已揩去眼泪,这时候反倒显得冷漠,只安静地坐在一旁,轻轻将那支金属棒扶着,免得它继续撕裂伤口。
边宁的脸色是越来越苍白了,原本青年的脸颊是红润的,现在浮出蜡黄的颜色,原本总是强硬而热烈的眼睛也被厚实的眼睑遮盖,睫毛细微的震颤只是因为近地表气流轻微的吹拂,如被风吹动的低垂的马兰花瓣。而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轻声呢喃,在梦里微微絮语。
原来人将死时竟是这样的,荣绒心想,她观摩了一会儿,便不敢再看他的脸,只抬头望着天,黑紫色苍穹下有云层,遮挡明亮星光,也叫星光在云的轮廓浮凸出明暗交错的斑块,风吹过云,一如其吹过嘈杂的街。
忽得,天上落下许多结晶蝶来,如雨点一样。
荣绒轻轻说,“边宁,你瞧,天上的蝴蝶飞下来了。”
他自然是没法睁眼去瞧的。
这些结晶蝶在鼓山的大地上飞舞,数亿只蝶,数亿颗星,照耀着每个在战斗的,在迷茫的,在恐惧的,在悲痛的人们。
当风携带着蝶群穿过东区中心带,这些灿烂星辰保卫每个人的心灵,荣绒置身这片星的海,也有蝶子接连落在边宁身上。他的身体轮廓被光芒包裹。
她不再恐惧了,她已经可以完全接受一个人的死亡,于是她凝视着边宁。
然而正是这时候,荣绒细细观瞧,边宁的胸膛似乎略微起伏,先前他已经气若游丝,现在竟能比较顺畅地进行呼吸。
街道尽头有人群大步走来,他们举着木叉,气势高昂。
荣绒起身呼喊,隔着星蝶的云团,她的声音也变得微弱遥远。
“喂!——这里有人受伤了!——”
远处的人们听闻她的呼喊,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这里。也见到了荣绒和边宁,她身上满是鲜血,于是人们关切地问:“小同志,你没事吧?”
“不是我的血!是他的!他快死了,要赶紧抢救他!”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