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些事做的不能太过。你们好自为之吧。”
史凝月道:“我明白,已经很感谢大帅了,若无大帅护送,我们根本出不了城,今晚便要被他们抓了。大帅好人有好报,我相信我爹爹和方郎是无辜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帅看顾一下我娘,即便无法解救,还请不要让她老人家受苦。”
杨存中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会相助的,他们还不至于对一个妇人下毒手,否则便也太下作了。我自会命人看顾,保她周全。你们一路小心吗,我会在此停留到天黑,看看有无他人跟踪我们前来,对你们不利,你们快走吧。”
史凝月敛琚道谢,上了车命车夫立刻前行。杨存中等人果然驻足原地,随行人员散开各处查看阻挡,防止有人跟踪前来。
马车颠婆,春妮已经实在撑不住了,疼痛已经让她浑身汗透,嘴唇都咬出血了。史凝月不住的安慰春妮,要她坚持住,湾头村不过二十里路,到了湾头村便一切好办了。然而生孩子这种事如何坚持?今日午后疼痛到傍晚,已然到了临盆之时。
马车过了一个小水坑颠婆了一下,呼啦一声,春妮大叫了一声,身下湿透。史凝月吓了一跳,还以为春妮失禁了,却听春妮哭叫道:“破水了,凝月,叫车夫停车,孩儿要生了。我的使劲让他出来,没有了囊水,孩儿不生出来便要没命的。你帮我,快。”
史凝月插着两手叫道:“怎么办?没有稳婆,这马车里怎么生?我也不会接生啊。”
春妮虚若的道:“你可以的,帮我,解开我衣裙,必须生了。孩儿要出来了。你必须帮我。”
史凝月道:“好好好,停车停车,车夫走远些,要生孩子了,你走远些。”
老车夫也傻了眼,忙停了车,走的远远的踟蹰张望。车厢里,史凝月解开春妮一片狼藉的衣裙,扶着春妮躺在车座上,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又不知如何下手。只能看着春妮一边痛苦的扭着身子用力,一边绝望的看着自己。
春妮按照之前请教稳婆的方法,调整着气息一下一下的用力,希望能将孩子生出来,却好像根本没有效果。正自绝望之时,忽然她听到了史凝月叫道:“看到了,看到了,出来了。”
“啊?出来了么?”春妮大喜。
“出来了个小脚!”史凝月喜道。
春妮闻言心头冰凉。稳婆说过,最怕的便是脚先出来,那是胎位倒置的迹象。一般都是孩儿的头出来,然后才能顺顺当当的生出来,孩儿的脚出来,胳膊手肩膀全会卡住,那便是难产。春妮听说的因为难产而死的情形不知多少,三元坊便有好几名妇人难产而死。
“完了,孩儿出不来了。”春妮心中一片死灰。
“现在该怎么办?”懵懂无知的史凝月尚处在看见孩童的惊喜之中,大声问道。
春妮轻声道:“凝月妹子,不用忙了。你坐下歇歇吧。听我说几句话。”
史凝月讶异道:“这时候说什么话?”
春妮道:“你听我说,一会我便没力气说话了。你听着,夫君若是回来,你告诉他,春妮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遇到了他,是他让春妮成了另外一个人,春妮爱他,爱到骨子里。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夫君,你们好好的过日子。逢年过节的时候,不要忘了我。”
史凝月大惊道:“你说这些作甚?”
春妮兀自道:“你跟我爹爹说一声,女儿不孝,不能替他养老送终了。不过夫君是个孝顺的人,自会照顾他。要他不要多喝酒,保重身子,不要太劳累。女儿无法尽孝了,让他不要太伤心。”
史凝月叫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在干什么啊?你使劲生啊。”
春妮苦笑道:“孩儿胎位反了,生不出来了,我也没力气了。凝月,我要死了。”
史凝月哭叫起来道:“你不能这样,你要加油用力,快生,快生。”
春妮脸色蜡黄,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头上,苦笑道:“生不动了。”
史凝月呆呆坐在车厢地板上,看着那支小脚,突然伸手抓住小脚往外拉,春妮疼的大叫起来。史凝月既担心春妮,又怕拉断了孩儿的脚,忙松了手。
“别费气力了,不成的。”春妮流泪道:“趁我还能听见,跟我说说话吧,死了就谁的话也听不到了。”
史凝月也哭了起来,跌坐一旁心如刀割一般。车厢里静寂无声,夕阳西下,黄色的光芒从车窗射进来,斜斜的照在车厢板上。光柱中,有无数的精灵在跳舞。风吹过旷野,绿草红花刷刷作响,静谧无比,却又让人觉得留恋无比。
史凝月看着春妮已经惨白的脸,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春妮姐姐,我给你唱歌吧,我新写的。”
春妮嘴唇动了动,似乎笑了笑。
史凝月擦了擦眼泪,低声唱道:“像云似雾,如雨似风。摸之不着,嗅而不闻。闻声则喜,不见而忧。心头眉梢,似有若无。情之所在,无影无踪,情之所至,如醉如痴。情为何物,何人可问。奴只知,此生伴君,不问秋冬……”
这词写得平白,春妮也听得明白,说的便是那种朦胧生出的情愫,写得便是对郎君无缘无故的爱情。春妮听着曲子,想起了三元坊南街上的清晨,自己透过面汤的热气张望街口,等待那个让自己心动的男子的身影出现的情景,嘴角不仅露出笑意来。
“噗嗤!哇!哇哇!”
突然间,异响声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打破黄昏的宁静,响彻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