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时光》
楔子
楔子
午后的天空,干净得不见一片云彩。
细碎的阳光洒在桌面上,斑驳的痕迹中刻着歪七扭八的“喜欢”。
约定好背对背走不回头的少年,却在走出两步后回头,笑得一脸灿烂。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些被缝补过的时光,重新变得美好。而那些不愿被提及的记忆,依旧被掩埋在某个深处,不忍触碰,一个不经意,就会让自己溃不成军。
过往的旧时光中,你一定有过这样的心情,明明喜欢却倔强地说讨厌。被谎言伤害的男孩一定没有看到,你在说这句话时眼里铺天盖地的忧伤。
我亲爱的柒轩,你是不是也不曾看到过呢?
时光像童年的旧照片一样开始泛黄,那一张张笑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就像记忆,等到达眼前的时候,我们已经苍老。
飞鸟仓皇地从天空逃离,你不知道自由的面具下,是一张张绝望哭泣的脸。就像你不知道,青春是一场赢得满堂喝彩的戏,而戏里却满是我们为信仰而做的假动作。但是,亲爱的,请不要悲伤。
纵使时光匆匆流逝,你也拥有这个世界最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爱,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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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相信,人是有灵魂的。
灵魂对于肉体,有着独立的思想。
一到晚上,肉体沉睡,灵魂就自由了,它在活动,在思索,于是便有了梦的存在。
“简乐柠!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讨厌的女生!”
林嘉瑞攥着拳头愤怒地吼叫着,我瘫坐在地上,捂着被巴掌打痛的脸,神色暗淡。
“江北人就是江北人,没家教!你爸妈怎么教你的?还好我们家小朵没事,要是摔断腿,你切了自己的赔我们啊!”
我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随之而至的是安小朵妈妈愤怒的咒骂声。
“说过你妈心脏不好,受不了刺激,你怎么还惹出这么大的事,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
“小眼睛,你明明很听话的啊?好好的为什么推人家下楼啊?”
“你妈差点就没回过气来,你这野孩子,怎么这样啊?”
“。。。。。。”
爸爸的数落,亲戚们的指责,像十二月的暴风雪一样扑面而来,如刀子般割着我的心脏,意图吞没我所有的气息。
又一次掉入了那个深渊,我拼命地想逃跑,最终还是逃不出那片黑暗。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我终于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打开了床头灯,我瘫坐在床上,剧烈地喘了几口气,等到氧气漫入胸腔,我才释然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一下四周。
同寝室的人都睡得很熟,没有人被我的异动吵醒,我松了口气,再度躺好,却已没了睡意。
手表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三点半,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这样幽静的夜晚坐等天亮,对我来说,实在是种煎熬。
然而这种煎熬我已经习惯了,自从十岁那年,安小朵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后,我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噩梦。有六年了吧!如今,我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初三的学生,不再是懵懂的孩子了。
睡不着,所以就回想起以前的事。
我想起刚开学的时候,同学们都问我,简乐柠,你小学毕业成绩考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念上海市那几个著名的重点高中,而要在这个破落的初中上学呢?
是的,小学毕业考试我考得很好,当年那届不考英语,只考语文数学,我两门都考了满分,是全市的第一名。我记得在我念的那个小学里,考试成绩在全市排前的孩子,不管家里有钱还是没钱,都去上了重点初中,只有我选择了不起眼的棚户初中。
因为对于我这个出生在上海破落的棚户区,家庭经济条件有限的孩子来说,我现在待的这个学校,招生的时候,有一项条件很具诱惑力。
那就是全市排名前十的,如果去这所学校,可以免三年寄宿费。三年寄宿费为三千六百元。
这可以说是我第一次为家里挣钱。
爸爸虽然工作卖力,收入也算凑合,可他毕竟老了,五十六岁了,工作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妈妈除了打点零工,也没其他收入。对于一对四十岁丧子后,才得了小女儿的老夫妻来说,培养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到大学,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个很大的负担,可我能力有限,能做的真的不多。
十六岁,我以为自己比其他孩子心智成熟,可是总有人在我耳边提醒我,说我还只是个孩子。
终于等来了天亮,像经历了一场劫难,我终于又可以装出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始新的一天。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笑容早就消失在六年前的那场意外事故中了。
归去来兮2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停!都给我停下来,谁?是谁在出怪声?”
音乐老师愤怒地拍打着钢琴,朝讲台下站得参差不齐的学生吼道。
没有睡好的我揉了揉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转过头去叫身后的某人自觉一点时,音乐老师又一次尖叫起来。
“林嘉瑞!是不是你?你不捣乱行不行?再来一遍,都给我好好唱,特别是林嘉瑞,要是再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来上我的课了!”
老师生气地喊完,将被风吹乱的教科书重重地翻了几页,最终停在了《欢乐颂》那一页。
“再来一遍!”
话音刚落,音乐响起。同学们相互吐了吐舌头,跟着节奏又一次吟唱起来。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我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我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虚张着嘴对口型,脸上的表情很是阴沉,因为身后有只不安分的手不停地戳着我的脊椎骨。
我很怕痒,所以这会儿我很想尖叫。
为了不引起有“灭绝师太”之称的音乐老师的关注,我只能攥紧拳头,咬着牙忍着,迫使自己不叫出声来。
我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要持续多久。
我从未想过,我会和林嘉瑞再在一个班。
升初中时,林嘉瑞虽然考得不好,但是他家有钱,一毕业就把他送进了上海市教育质量特好的复旦附中。
当我以为,也许这辈子再也不用见到林嘉瑞时,那个家伙却在初一的第二学期转到这个教育质量、环境都跟复旦附中相差甚远的学校来了。
少年归来的那日,细雨绵绵。
我厌倦了食堂的饭菜,出校门在外面的小摊上买吃的,回去的时候,原本牛毛般的细雨突然转大,大雨倾盆而下,没带伞的我急忙拿着还未吃掉的生煎包,快步地朝附近的校门跑去,躲在大门左边传达室的屋檐下,望着从身边陆续走过的少男少女们,等待着雨势转小。
我在屋檐下静静地等待,希望有熟悉的面孔,停留在我的身前,给我半边伞的遮盖。
然而,等了许久,雨势越来越急,路过的行人越来越少,我熟悉的,且熟悉我、愿意为我停留的,等于零。
眼看午休的时间到了,我咬了咬牙,将外套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准备冲进雨中。这时,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一股巨力袭来,我踉跄了一下,被人拉进了一把墨绿色的三折伞中。
“小眼睛,你还是老样子,毛毛躁躁的。”
自从进了这学校,很少有人会叫我“小眼睛”。
我惊愕地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张记忆中老带着痞笑,帅气却有些欠扁的脸。
那张脸与记忆中没有不同,男孩的脸依旧带着明显的稚气,只是这身高长高了很多,显然是在发育期。
那带着轻笑喊出来的声音,也与过去不同,带着变声期的磁性,竟然给他添了些许成熟的味道。
再度遇到林嘉瑞,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可除了震惊,我的心中竟然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似乎他的到来,冥冥之中自有缘由。
林嘉瑞一见到我,就不停地聒噪着,仿佛我们并非半年未见,幼时的感情并未有任何疏远。
他像个老朋友般,抢走我手中的生煎包,一只手将包子塞进嘴里,一只手撑着伞。
伞朝我的方向偏得很多,他的身体被雨打湿了半边。
雨是清冷的,可我的心中却感受到几丝暖意。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一时之间忘了告诉林嘉瑞,别再叫我“小眼睛”了,叫我简乐柠吧!
那刻的我,天真地以为与林嘉瑞重遇是件很不错的事,即使他曾带给我一些忘不掉的难过记忆。可是,那一秒,内心淌过丝丝温暖的我,真的以为,遇到个老朋友,真的很不错。
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很多时候,我总把故事的开头设想得太好,可是忘了给它一个同样美好的结局。
没多久,我从同学们的八卦中听闻,林嘉瑞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惹了事,被学校开除了,没学校愿意收他,所以才来了这里。
不过林嘉瑞个人的说法是,你跟安小朵都在这儿,我怎么能放得下你们独自在繁华的市区堕落呢!
我当时就白了林嘉瑞一眼,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曾经被打肿的脸,内心不屑地笑。
如果真是这样,他转学来这儿也只是因为安小朵吧!
安小朵!
每每想起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我的心里就有股酸楚。我用力地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那些,都已成过去。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弟弟。。。。。。弟。。。。。。”
一道搞怪的拉长音响起,伴随而至的是钢琴戛然而止,我的沉思瞬间被尖锐声打破。
我惊愕地抬起头,就看到音乐老师阴沉着脸叫着林嘉瑞的名字,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的黑板檫风驰电掣地朝我的方向扔了过来。
不知道是老师的视力不佳还是我躲得不够快,反正最终被黑板檫砸到的人不是林嘉瑞而是我。
“这课不上了,下课!”
音乐老师丝毫不在意自己砸错了人,板着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丢下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提前下课,踩着她十多厘米高的高跟鞋扬长而去。
“简乐柠,你没事吧!”
“你脸上身上都是粉笔灰!”
。。。。。。
同学们纷纷过来询问我的状况,而罪魁祸首则站在一旁笑得很是没心没肺。
左脸被黑板檫砸的后劲上来了,又麻又疼,我的脑袋有片刻空白。当众挨打,这种感觉让人又难堪又恶心,跟当年那一连挨几个巴掌一样,让我想吐。
脸上的痛楚让我的神经紧绷起来,我攥紧拳头用力喘气,眼眶渐渐有些湿润。
那时,安小朵醒来后向大家做了解释,说是自己摔下去,而我是想救她并不是推她。经过安小朵的解释后,有人向我道歉,可不管那歉意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的芥蒂一直未消除过。
我厌恶人家碰我的脸,我怕那伸向我的手下一秒就挥上我的脸。
那种感觉很糟糕,就像现在一样的糟糕。
“喂!简乐柠你没事吧!不会被打傻了吧!我来看看!”
见我表情呆滞地站在原地不发一声,林嘉瑞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神情担忧地超我靠近。
那段想要被隐藏的记忆又一次席卷而来,我被记忆的潮水吞没,不能自己。
“简乐柠,我以为是你把安小朵推下楼,一时气糊涂才打了你。其实,如果你抓牢一些,说不定安小朵就不会摔倒了,你也不会被打了,你脸还疼吗?”
我大睁着眼睛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林嘉瑞,听着他焦急地询问,然而耳边全是小时候他的道歉声。
怎么会不疼?那一巴掌他用足了力,怎么可能不疼!
眼里像进了沙子,很酸很疼。我想尖叫,想哭号,却无力,最终只是漠然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板檫朝走过来的林嘉瑞身上砸了下去,语气平淡地骂了句:“林嘉瑞,你这个死人!”
我用的力气不大,黑板檫打在林嘉瑞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见我开口,林嘉瑞立刻笑开了花,豪气地勾着我的肩膀往教室外走,笑呵呵地说着:“简乐柠,你行啊!刚才可把我吓到了!你这丫头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这么不讨人喜欢!”
林嘉瑞笑着揉了揉我剪短了的头发,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懒得看他,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来,冷着脸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粉笔灰。
还好身上套了件校服外套,弄脏了,直接脱了就行了,但脸还需要洗一下。
“林嘉瑞,帮我拿下衣服!”将沾满粉笔灰的衣服丢给了林嘉瑞,我说完便准备去洗手间洗脸。
一道白色的剪影从眼底掠过,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原本站在我身后的林嘉瑞突然像闪电般擦过我的肩膀追向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安小朵,等我一下!一起去吃午饭啊!”
右脚有点微跛的女孩惊愕地回过头来,看到飞奔过去的林嘉瑞,眉头习惯性的蹙紧,决然地转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明知道安小朵不想理自己,可林嘉瑞还像是唱戏似的喊着安小朵的名字。
我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暖意不足的阳光斜斜地落在我的身上,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垂落下来的黑色刘海,上面粉笔灰斑驳着。
望着落在地上没接住的校服,我冷嘲地撇了一下嘴角,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漠然地捡起衣服,朝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林嘉瑞跟安小朵的吵闹声很远还能听到,我跑得更快了。
六年前的那场意外,让安小朵留下了有点跛脚的后遗症,而我也没好到哪儿去,那烙印在我心上的创伤以及那延续了那么多年的噩梦,天天折磨着我。
虽然那次安小朵为我做了解释,可很多人还是觉得,要不是我跟安小朵争吵,安小朵也不会摔下楼。
反正我简乐柠就是害安小朵跛足的罪人。
我觉得,我快被折磨得发疯了。
我与安小朵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的。
只记得曾经待她如亲姐妹,无数次为她打架,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然而我们的情谊被活生生地扼杀在了十岁那年那场意外中。
小时候,我叫“小眼睛”,是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眼睛久久不睁开,只能从露出的一条很细的缝隙中,望着这个世界。
等我渐渐长大,虽然我的眼睛并不小,但是周围的人都习惯了叫我“小眼睛”,而我也不以为意。
仔细回想,原来过去已被我深藏了那么久。
十岁前,从我记事起,我跟安小朵就如亲姐妹。
同样跟我要好的,还有那个清秀白净的少年,柒轩。
要不是后来出现了矛盾,要不是那个雨天,肖晶晶一语道破了我与安小朵、柒轩之间的感情,我想,或许我还会一直傻下去,以为我把他们当朋友,他们也把我当朋友。
其实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
即使我们同住在一个棚户区,我跟他们也还是两个世界的人。
棚户区的四周,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般不停地冒起来,里面随便一间房子,都要卖到上百万,如果按现在这行情算,上百万都不止,只因为那个年代,钱还不像现在这么不值钱。
那时,柒轩那做生意的爸妈早在繁华的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