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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唐陵疑云(2/2)

成为淋漓血块的薛舒玄是何等痛苦,他颤抖的拿起这块仍有余温的人皮,忽见上面写着模糊字迹,朱友贞刻意避开众人视线,一个人在心中默念着:“鸿羽觅仙踪,青冥熠当空。唐陵十八落,兰亭隐山中。”

    “这分明便是五言绝句,冯道是要告诉本王什么吗?”朱友贞仿佛坠于无底深渊,一时间峰岭难断,他心下暗道:“神相究竟是敌是友,如此立场不明之人,本王可以相信吗?”

    他知道这寥寥数字必有深意,或许关乎大梁命运,或许是冯道对于自己的谆谆告诫,不禁心下暗道:“诗中前两句说的是仙人踏鸿远游,且行踪无定,飘摇即逝间仅剩艳阳遥挂当空,乍一看去正是写景无疑,但稍有江湖阅历之人必能看出前两句说的是鸿羽青冥两把绝世之剑。≈lt;≈gt;至于唐陵十八落,应是指关中十八陵,也就是长安周边的帝王墓,而最后一句‘兰亭隐山中’又是指代什么呢,难道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相传《兰亭集序》的原帖传至智永时,智永和尚已然遁入了空门,临终时又将其传给弟子辩才,而辩才和尚尤擅书画,对原帖视若珍宝,于是将《兰亭集序》藏于僧房梁间暗槛之内。

    那时候唐太宗遍求兰亭真本,曾派遣御史萧翼专程赶到越州设计骗取,萧翼得手后,辩才和尚痛惜不已,竟是气昏于地,惊悸而终。

    朱友贞微微颔首,“唐太宗临终时应是将《兰亭集序》埋入了昭陵之内,致使天下第一行书长埋地底,那么这‘兰亭隐山中’便能和‘唐陵十八落’联系起来,但《兰亭集序》又与青冥鸿羽有何牵连呢,诗文蕴意极深,需得向博王当面请教,或许能够参透其中玄机。”

    朱友贞痴痴的看着手中血色淋漓的物件,感受到薛舒玄似有若无的体温,竟是比望魂崖上的烈焰炙热万分,他痛心疾首,却又在心中反复铭记人皮上的二十字箴言,而后果断的将人皮扔落崖下,转身步入军中。

    张奕尘并未察觉到均王的有所保留,他只是望着银匣在风中摇曳,见鲜血沿着匣壁氤氲而下,显得醒目异常,他心中暗道:“匣内定是生人皮肉,应是冯道杀人示威,看来薛将军已然罹难。此役虽是无功而返,但神策军怎可一日无主呢?看来归朝后统军之位非我莫属了,哼哼……”

    张奕尘心中窃喜,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仍是一副沉痛之状,忽见均王神色有异,他深知朱友贞胆小怕事,必是对冯道颇为忌惮,于是趁机煽风点火,规劝道:“王爷莫再悲伤,所谓大将难免阵前亡,军中马革裹尸亦是常有之事。我观冯道神鬼莫测,神策军最好还是趁夜遁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养精蓄锐或可明日再战。王爷五陵年少,而冯道已是风烛残年,如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若是王爷贪功冒进,不晓得卧龙庄内还有何种机括,小的死不足惜,只是王爷有何闪失,将士们百死莫赎啊!”

    朱友贞深谙其理,但一想到薛舒玄难免心中不忍,两行清泪混合着满脸的污浊洒落眼眶,他见神策军丢盔卸甲,瞬息之间已是一败涂地,摇首道:“罢了,罢了,冯道至今未曾露面,且虚实不明,的确不应贪功冒进……”他顿时感到胸中滞闷难当,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

    朱友贞生而富贵,素来是一呼百应,今夜他第一次体会到凡人之于天地是何其渺小,他回首凝视着带有嘲讽意味的星光,就这样无情的洒在卧龙峰上,为那个本就神秘的“国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卧龙峰冷眼旁观着望魂崖间跳动的火焰,沉默,正一点一点侵蚀着所有人的战意,直欲穿透厚实的战甲,烘烤着羸弱的灵魂。

    栈道间的烈火似乎没有任何低迷的征兆,而嘶吼声仍在火中持续蔓延,朱友贞一字一顿的道:“传令,撤军……”

    他说的不情不愿,因为他知道今夜一退便是落入了郢王事先布好的陷阱,或许是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元贞皇后也会因此失势于朝,不仅后位难保,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为何本王要生在帝王之家,实是非吾所愿!”朱友贞愁眉深锁,眼中仍有希冀在隐隐闪动,他只盼着郢王此去功败垂成,若是朱友珪轻而易举的得胜归朝,便能顺理成章的坐上太子之位,以他狭隘的心胸必会掀起一场宫廷浩劫,那时兵戈相见,定然血洗开封!

    九重天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仿佛平静的海面不起半分波澜,可谁又能想到在其平静的粉饰下,究竟蕴藏着何种汹涌的暗涛?

    也许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泛浩摩苍,掌控着凡尘诸事,可以将万事万物化为一盘棋局,只是身在局中的棋子,终是不能察觉。

    神策军浩浩荡荡的向着开封日夜兼程,而离此百里开外的陈州,早已是夜深人寂。

    被雨水洗过的古巷散发出了泥土的气息,一扇扇闪着幽光的窗棂,正纷纷打量起这条穿城而过的百尺清溪。

    溪边,一个身着红色高腰罗裙,上面披着半臂短襦的年轻女子,正将织好的布帛铺在砧板上,她以木棒将其敲平,“咚……咚”,捣衣之声回荡在清冷的古巷,忽有一种寥落之感油然而生。

    女子袖沿处沾染了些许油渍,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烟火之气,她借着由客栈飘来的灯光瞥向身旁的男子,二人相视一笑,显得极是恩爱。他们缠绵之际旁若无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嫦素娥就这样倚坐在藤榻上,双眼望着窗外怔怔的出神,身旁几个茶壶零零散散的摆放在大榆木桌子上,而她并没有喝茶的习惯,她只是用手护着一盏青灯,生怕烛火被晚风吹熄。

    仙子双眉蹙得很紧,她痴痴的望着二人,绝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