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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归雁 琉璃传第1部分阅读(2/2)

打着一把用油墨印着鲤鱼戏水图案的纸伞,在雨帘下站了整整一天,细细的桃花枝桠带着朵朵桃花在院中显得花枝招展,显得极其张扬。她看着被雨朦胧的天地间,最终选择了什么都没做,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年,她十五岁。

    如今这一天快要到来了,心中却有些不安。

    今年她十七,她等待的是皇帝驾崩的那天,等待的是天下大乱的那天……

    其实……

    十岁那年见到父亲的灵柩,在浑浑噩噩地随着披麻戴孝的队伍在阴沉的天空底下送走父亲之后,大病了三日,滴水不进,让母亲在悲伤之余更添上几分焦急。

    十一岁那年杖毙那个粗使丫鬟之时,为了立威于众人,她让院里的所有丫鬟小厮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下看着那个丫鬟杖毙于院中,看着鲜血染红她的衣襟。而琉璃披着厚厚的绒衣,在那寒风瑟瑟之中挺直腰杆,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如同慢镜头般发生的一切。其实那日回屋之后,她立刻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将那日的早膳吐了个干净。她无法忍受那似乎还弥漫在四周的血腥味儿,让她无处逃避的杀戮的气息。

    十三岁那年求得了雪莲,立刻连夜赶回来让弟弟服用,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时,琉璃当时才舒了口气。可是只有花影知道小姐——一直都傲骨凌然的小姐,重重地跪在了当时拥有这株雪莲的老神医面前,一跪就是一整天,直至那天夜里打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之后,那位老先生才叹一口气,将那珠珍奇无比的雪莲给了小姐。在驾马回府的路上,她能依稀看到小姐脸颊上因为焦急而挂上的泪珠,在月光之下闪烁这点点寒光,那冬月如同美人弯弯的眉梢,不经意间勾住几颗摇摇欲坠的星辰。

    十五岁那年,在微雨之下,她看似毫不在意地抿唇看那被清风吹斜的雨丝。其实那笼在袖中的左手,早已是无数次握拳,却又无数次放开。袖边的衣料也在她毫不知觉的用力下被捏揉磨损。

    没有人看到她的成长,只是可笑地以为她仍旧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罢了。可是如今的琉璃敢说,哪怕是那个端坐在皇位位于这昭楚最顶层的那个人来到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在气势上输人半分。

    成长永远是她自己的事情。好在她懂得在这条路上永远只有靠自己。在跌跌撞撞的一路上,她看到别人可能要用一生去经历的沧桑。万世轮回之中,她只能够让自己的心不断地成熟、再成熟,用他人无法比拟的淡然去面对这让人无法自拔的万事万物。

    琉璃用七年的时间去磨练自己的心智,在时光不自觉地静静向后流逝之中,渐渐地成长。尽管那眸中澄澈依旧,但最清楚她的花霎和花影却都知晓这是太过于清晰的假象。

    她不会被世俗染黑。因为,已经到极致的黑色,又怎么会被染成其他的颜色?

    她不会陷入尘埃之中。因为,那份淡然,会让她能时常从棋局中抽身而出,做一回头脑清醒的局外人。

    第三度、观音佛像求

    秋风阵阵袭来,不算太过刺骨,但已经不可避免地添上几分寒意。梧桐落叶满地,琉璃也不想让丫鬟清扫,任由它们散漫在院落之内,踏上去时清脆的声响让她觉得有几分动听。院内池中几条金色的锦鲤也越发懒散,没有夏天畅游时的活跃。琉璃知道,冬天不太远了,马上也要变天了,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静静地等待即可。

    琉璃踏上梧桐落叶,咔嚓的清脆声响使她愉悦,和什么相似呢?落叶在她身后化为碎片,显得枯败灰白,再也不可能复原……

    两天后。

    今日便是中秋,李府上上下下都是一派热闹的氛围。本来一年里除了家中个人的生辰之外,节日也不多。所有的人特别是这些内宅里呆久的人,都希望能够热闹一些来冲刷孤独所带来的寂寞,否则整天无所事事也太过无聊。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场家宴从好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赵氏当时见钱氏太过于忙碌,想去帮其共同准备。但是却被钱氏不冷不热地拒绝了。

    想来也是,赵氏有几年掌家的经验,毕竟王老妇人已经不太管这个家的里里外外的事情,赵氏是大儿媳,理应是她掌家,而钱氏掌家怎么都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不会让赵氏再有机会接手家中的事务。不过钱氏也是个圆滑的性子,虽说推脱的话语有点不冷不热,但还算得上客气。如若是那个鼻孔朝天的王氏,恐怕赵氏免不了被一阵冷嘲热讽。

    钱氏也是精明强悍,毕竟是家中精心培养出的嫡女,老夫人很是中意这个二儿媳,对其态度不知道比对赵氏的态度要好上多少倍,就是王氏在钱氏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耍一点性子。那府中的银两都掌握在这个女人手中呢。

    所以总的来说,钱氏算是一个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明里是把火,暗里是把刀,那些表面文章还能得到一些愚昧之人的爱戴。

    当然,琉璃绝对不会承认这些愚昧之人里面有着她数次称赞钱氏为人不错的母亲。

    赵氏性子太软,看人不清,这些地方她都比不上已经习惯在暗处审视一切的琉璃。

    琉璃看着那招展迎风微微晃动的火红灯笼,这是钱氏命令新换上去的。鲜红的布料在瑟瑟秋风之中如同燃着的火焰,不需要点燃里面的灯芯便好似可以带来温暖。琉璃迈着步子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大宅中,很多时候都有着太过清晰的假象,可能需要用生命去辨别。

    是了,琉璃此时此刻认为自己不会被那些假象蒙蔽了双眼,可是她最后却真的用生命去辨别那一个太过真实的谎言。

    赵氏走在前面,琉璃早在路上就从她手中结果了端在怀里的观音像,然后轻轻捧在手上。她自然不能够让母亲用这副对观音像视若珍宝的样子去将贺礼送上,那些人又会做文章的。琉璃捧着手中有些沉的观音像,对她来说走一段不短的路这点负重算不了什么,但是赵氏还是投来担心的目光,她自然是担心自己的女儿捧着这么沉的佛像一路上会累坏了,琉璃只是递过去一个安抚的微笑,示意母亲莫用担心。

    身后的花霎再一次感叹,果然太过冷淡的小姐只有在夫人和小少爷面前才会笑啊……

    走进宅内,里面早已聚集满了府中的主要成员。二老爷李承风一家人,就连那妾侍王氏也是早早前来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也不会意识到身为一个妾侍,她想坐在这里却不够格。

    见到三个人进来,大厅内的气氛有瞬间的凝固。紧接着有一个人开口了,却是李承风的夫人钱氏,“大嫂怎么才来,来人,还不快给大嫂添座。”语气强硬地飘向身后的下人,对向赵氏时话语却是较为柔和,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

    钱氏是圆脸,一身金线绣菊的丝质裙衫使她看上去更觉雍容,额头上的头面和发簪看上去都金光闪烁,镶着两颗明黄|色宝石的耳坠明晃晃有些晃眼。但好在她把握地也算好,并不给人一种庸俗的感觉。

    李承风和钱氏身边是他们的两个女儿李琉瑶和李琉玲,两人的打扮较为相似,皆是小姑娘穿的石榴裙。只不过一个真真是那火红艳丽的石榴色,一个则是较为内敛的天蓝。两人皆是一脸笑容地和王老夫人人扯东扯西,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王氏干脆就直接呆在王老夫人身边,替她捶背捏腿。王氏的儿子李玉珑也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嘴,王老夫人看向他的目光最为柔和,就像是在看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自己疼爱的儿子一般,甚至还要超出一些。这些感情可能本来是某些感情的替代品,但时间久了,就会有新的时间的印记带来不同的感受,很久之后,你早就已经分不清当时自己的感受,只能够真切体会到现在自己的想法。现在老夫人的想法便是李玉珑是她的命根子,眼珠子,心头肉,谁都不能欺负。

    而这祖孙共享天伦之乐的场面,好像被突如其来的三个人给打破了。几个孩子的脸上流露着不自然的神色,就连王老夫人,那已经遍布皱纹脸上依旧精光闪烁的眼眸也波动了几分。可能有不满意,但是琉璃并未看太多。

    “琨儿和琉璃来了,来,过来,让祖母看看。”王老夫人招招手,向李玉琨和琉璃说道,却忽视了已经半蹲身子请安的赵氏,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许是习惯,看见这个女人就能记起当年儿子和自己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不认自己这个娘的事情,王老夫人的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冒。但李琉璃和李玉琨却是自己儿子的血脉,这些年因为赵氏不怎么待见他们,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说不有点疼惜是假的,但却比不上对李玉珑的万分之一。

    人就是这样,近则亲,远则疏。再浓厚的情谊也会在几年、几十年的分离之后渐渐淡去,剩下的只会是眼前的、陪伴与自己身边的任何事物,会不自觉地投注深深的感情,这其实是一种逃避的懦弱,一种情感的寄托。

    李玉琨眼珠子一转,慢慢地向王老夫人走去,边走还边说:“祖母,您还没让母亲起来呢。”说着已经走到王老夫人膝下,睁大眼睛嘟着小嘴看着王老夫人。

    看着膝下李玉琨小小的瘦弱不堪的身子和大大的澄澈的甚至带着点点儒慕的眼神,王老夫人的心想不软都难,却也仅限如此,她还是会将李玉珑放在第一位的,其他人?哼,想都别想。

    “你看祖母,这见到你们都太高兴,都忘记让黎琴起身了。”王老夫人一副恍然的样子,心下却有些不喜,果然是在自己母亲身边养大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心里头只想着他的母亲。

    琉璃看着李玉琨的举动,心下有些好笑。他这声祖母叫的倒是顺溜,这家伙长大之后也注定是个滑头的性子,但至少在自己的教导下不会长成李玉珑那个放荡的模样。

    “黎琴,起来吧。你身子骨不好,照顾这几个孩子也辛苦了。”该说的话自然是要说的,这点本事老夫人还是有的,多违心的话都能说的真挚亲切,目光扫向赵氏,就像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母亲。”赵氏闻言在老夫人的目光中起身,“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随后便退到一旁,坐到钱氏吩咐下人搬来的圆凳上。看见下人搬来的只是圆凳,而不是如同其他人一样的靠椅,琉璃目光扫了一圈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清可见底的眼眸之中未出现丝毫波动。

    “祖母。”琉璃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观音像送到王老夫人面前,举止一板一眼都极为庄重,然后打开装饰并不怎么精致的盒子,露出里面的物什来。“这是母亲上月底在寒山寺求的的。”

    本来老夫人见到略显粗陋的盒子时还不以为然,但是下一刻她的目光却也被厅里所有的人一起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一尊上好的和田玉观音, 观音立体圆雕,眠目,直鼻,小嘴,高髻,并饰头披。袒胸,身着长衣、长裙、宽肥袖,左手指搭于右腕,右手持念珠。裙角露双足,呈直立形。慈眉善目,带着悲悯世人的慈悲神态,让人觉得莫名心宁。

    老夫人的语气略带愉悦,她本就是个信佛的人,当年每每大儿子上战场她都要在家中佛堂里跪上好几日以求得保佑与心宁。只听见老夫人淡淡地问道:“寒山寺?寒山寺香火旺盛,只是不知道黎琴你是怎么求得这一尊上好的观音娘娘像?”

    言下之意,你这个穷酸夫人又没有多少银两财物,如何能在国寺之中得到这巧夺天工的观音像。是摆明了的不信任。

    琉璃将观音像递给准备接过盒子的下人,由她将贺礼带下收拾好。然后退到赵氏身边,澄澈的目光注视老夫人,“祖母,母亲是在寒山寺求了七天七夜,为祖母您抄写了十本佛经,那方丈念母亲心诚,便将这尊观音像赠与了母亲。”琉璃身后的花霎忍不住想翻白眼,小姐,不是您吩咐找个机会将观音像低价卖给夫人吗?结果倒是低价,都是白送,可是夫人念经礼佛七天七夜,抄写十本佛经都是真的啊,您不心疼么?

    其实琉璃这种做法才是最慎密的,因为如若是低价购得,府中的有心人必然会顺藤摸瓜去查询,然后自然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样假借方丈赠与的名号,倒也合情合理。就算他们去查,能查出什么?求了七天七夜是真,念经礼佛也是真,抄写十本佛经更是真实的。七天七夜辛苦是辛苦了点,但琉璃也在她身旁帮了她不少,赵氏便也不会觉得有多累,而且这样自然不会有人将不孝的帽子扣在赵氏头上。

    这下,王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颔首而语,“黎琴你有心了。”

    那王氏也是急急忙忙地想插一两句嘴,“是啊,夫人,这样你也只要跪上七天就得了一尊上好的观音像,可是极好的买卖呢。”这话说的却是有些不客气了,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出言反驳,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色。

    那李承风的两个女儿李琉玲和李琉瑶也是目光投向赵氏,或者说是赵氏身边的琉璃。这个姐姐比她们大上三四岁,她们今年刚刚及笄就在张罗着婚事,李琉璃却是已经十七都迟迟未出嫁,所以说起来也奇怪得很。

    第四度、中秋家宴斗

    琉璃不语,王氏到如今的模样,多多少少也是老夫人纵容的结果,可是她却不能对此评价什么。当年父亲战死之后,王老夫人的悲伤痛切不亚于母亲,丧子之痛绝对比丧偶之伤来的更加痛入骨髓。对于自己的亲侄女,老夫人自然要亲热地多。琉璃能够理解老夫人对于母亲的不满,对于已故父亲的疼爱,但不能理解她放 纵王氏对于母亲的刁难。

    是的,能够明白原因,但不能够理解。琉璃总是那个头脑清醒的局外人,所以她能够清楚原因,却并不能设身处地地去代入感情。明明自己的儿媳妇也和自己一样忍受着悲痛,却还兀自沉浸在对其不满之中。这其实是老夫人对于父亲忤逆自己自己却狠不下心去责罚父亲,只能够将怨气撒在母亲身上的结果。

    人总是这么奇怪,感情上的事情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琉璃能够明白原因,却不能理解。或许当事人站出来站在高出审视自己的时候,也会有截然不同的感觉。

    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之人是庸夫。琉璃一直这么认为,她实在是太没有脾性了,永远是静如止水的心,纵然是在刀尖上跳舞,纵然是泰山崩于前,也能够面不改色。

    换一句话说,她是在游戏人生。

    不在乎输赢,只去享受过程。所以她能够专注于当下的棋局,对于较远的目标只是简单的规划,对上三心二意之人之时必胜无疑。

    李琉玲打量着这个堂姐,几乎只是在大的家宴上才能够看见她。从来他们这一家子都是以李玉琨的病情为借口不在主宅内众人一起用膳,而是在自己的院内一日三餐。她如今十五岁的年纪,最是活泼动人的年龄,水汪汪的眼眸,对待周围一切新的事物都好奇的模样。

    李琉瑶也是如此,母亲总是在她和姐姐面前叨唠着她对于她那个懦弱无能的大嫂的不满,所以她也有些好奇,当然还有不屑。

    孩童的感情太过纯粹,从小就种下的种子如今早已生根发芽,再连根拔起种上新的幼苗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又怪的上谁呢?只不过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命运罢了。

    琉璃用眼角的余光自然能够注意到她们投来的目光,并不在意,在赵氏身边微微垂下头,低敛着眼眸,沉默不语,也没有替赵氏解围的打算。京中的科举考试时日已经来临,她已经预想到今日不会太太平,也提前让赵氏警醒一下。她自然知道赵氏对于这些普普通通的正面刁难都应付不过来,却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至于为什么?提前给母亲心中种下更多的对于这个家族的不满罢了,这样母亲才能够在以后的某个可能的一天没有负担地随她离开,而不是心怀内疚地离开。

    果然,赵氏对于王氏的嘲讽,只是面露尴尬的笑笑,道:“那慧空大师道我虔心向佛,便送与我一尊观音像,什么买卖不买卖……”却是再也接不上话来。

    周围的人面上虽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