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站在桶壁上的一只蚂蚁，显得无比渺小。

    头上的穹顶上挂满了萤石，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蓝光，正是凭借这亮光才让严羽能够看清这巨坑的大概模样。看到此景严羽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如此庞大的景象只可能是天地的造化，绝不可能是人力所能及。书上说天地之威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看到眼前的景象才能最深深地理解这句话。

    用极目力，也看不到下面究竟有多深，严羽打消了亲身一探的打算。

    往回走来，严羽发现这条直通大坑的主干道两旁，竟然还有十多条支路，每一条似乎都通向不同的方向。严羽选择了其中两条小路试探着走了一下，却发现岔路之后还有岔路，别看这隧道又细又窄，可是如同蛛网一样，竟然密密麻麻地延伸出很远。

    严羽不敢再往远处走，害怕『迷』失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再加上灯油快要耗尽，连忙循着原路返回。

    回程上他自然将所有的气丹都投入到魅脉之中，只花了去时八分之一的时间就回到了上面的地窖里。

    稍微喘息了一下，严羽从自己原来那堆硕果仅存的笔记中翻找了一下。果然那份严府地下『迷』宫的草图还在里面。

    严羽又找出一份庆典城的地图与那幅图对比了一下，又回想了一下今天所走过的路。看起来，这两个地宫很可能原本是连在一起的。这样的话，这地下『迷』宫的面积更将会是一个大到恐怖的规模！

    第十三章 窃听

    接下来的一天，严羽将整天的时间都花费在探索这座地下『迷』宫上。

    遵循以往在严家发掘地道时的方法，严羽随身带着纸笔和庆典城的地图，一边探路一边将那蛛网一样纠结的路网在地图上画下来。

    比起严家和景云山麓下面的地宫来说，这庆典城下面的『迷』宫要保存得完好许多。大部分路段都有石壁和石顶，还每隔十多丈便用石梁撑起加固。如果说景云山麓下面的地宫让严羽想起了地下暗河，那么这座地下『迷』宫就让严羽想到的是一座完整的地下城市。

    更让严羽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这座地下城市虽然至少有数百年的历史，但是大部分的通风换气设施还都保存得相当完整。所以除了入口附近那场血腥厮杀的场所之外，其它绝大部分地宫里的空气都还不错。

    如此庞大的地下城市，几乎将庆典城整个都囊括进去。严羽心中也生出了一个想法来。

    将自己昨天炼制好的指星珠拿上，放到专门的磁母石圆盘中，严羽再次进入隧道里。上次用来洒向那镰刀会武士的定星粉，严羽这边还剩下半包，他将剩下的一些都倒在那指星珠上，指星珠便会通过滚动的方式指向这同一批炼制的其它定星粉的方向。

    不过，这种指向也是有范围限制的，只有接近到二里地以内的范围里，指星珠才能够发挥作用。严羽在自己手绘的地宫地图上描画了一下，很快便设计出一条将整个庆典城筛选一遍的道路来。

    炼出指星珠，肯定是为了要找到那镰刀会的窝点，将他们铲除。虽然这样符合严家的利益，而且镰刀会和严府之间已经是完全敌对的关系。但是严羽心中仍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在他心里，这些反抗图蒙人的武士，算得上爱国志士，而自己的所做所为，是不是倒行逆施，助纣为虐呢？

    更何况有了在安定城中错杀那影殿怪老头的前车之鉴，严羽不敢肯定这镰刀会背后是不是也会有影殿的踪迹，说不定它的组织者里面也有如同自己一样的潜伏者呢？

    所以在将指星珠上交给严府之前，他决定还是先亲自探明一下情况。

    绕了小半个庆典城，那指星珠终于有所动作。

    严羽循着指星珠指点的方向一路前进，在地宫的小路里绕来绕去，最后在一个封闭的密室里，那指星珠终于在磁盘上静止不动了。那说明剩下的那些定星粉就在这个位置的正上方。

    严羽在地图上标示了一下，这里距离庆典城市中心不远，应该还是颇为繁华的一处地方。

    这密室三面封闭，只有自己来时的一条路，严羽本打算退出去，从地面上靠近这个位置。但是走前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房间一角的天花板上竟然有个洞。

    好奇之下，严羽纵身从那洞口跳上去。

    没想到洞口里面竟然又是一条斜向上的台阶。

    看来原本这洞口下面也是有一截梯子的，只是年代久远早就不知所踪了。

    顺着台阶盘旋而上，严羽又来到了一间暗室里。这暗室面积不大，也是只有来时这一条路可通。但是从天花板上却倒垂下来一根湾口粗细的铁管，从管子里隐隐传出了人声。

    严羽顿时大奇，连忙凑到那铁管跟前侧耳倾听。

    可是一听这谈话的内容，严羽脸『色』骤变。

    交谈的大约有四五个人，其中只有一个女声。

    先是一个有低又粗的声音说道：“严家那边的人已经递过来话了，咱们这里有些人已经被盯上，恐怕他们很快就能找上门来。”

    另一个稍稍高亢些的声音马上反驳道：“这恐怕是他们的疑兵之计。若是严府的人能够找到这里，只怕前几次早就找上门来了。”

    “嘿嘿，这次可是有所不同啊。”先前那个声音有些得意道，“你们知道，前两天从安定府来了一支车队吗？”

    众人纷纷表示略有耳闻。

    “有一个严家的外房子弟，也是跟在那车队里面一同回来的。听说那个小子在安定府拜了铸器宗师欧阳景为师，学了不少手艺。这一次回来便是他主动提出要炼制一样什么宝物，能够通过它找到咱们这里来。”

    周围一阵沉默。下面严羽却只觉得后背上一阵发凉，没想到才回来几天的工夫，自己竟然又被镰刀会给盯上了。

    半晌之后，有人低声问道：“这消息，可靠否？”

    “我们在严家的暗桩身份不低，这件事情应当不会弄错。”先前那人颇有自得地说道。

    这时一个女声却用略带鄙夷的口气说道：“是啊，本来就同为庆典城三大世家嘛，互相之间怎么也能通个气什么的。”

    严羽心中一动，原来之前说话的这人也是庆典城三大世家中的一员，却不知道是古家的还是慕容家的。听他的口气，似乎在严府之内安『插』了眼线通风报信，而且这眼线在严府中的身份地位还不低，至少能够知道自己回来，而且还能将严府将要采取的行动了解得七七八八。这个人如果不找出来，对于严家倒是个祸患。

    “潘小姐这话怎么说来的。”先前那人冷笑了一声，“我们古家可是志在抗夷，和你们镰刀会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盟友。潘小姐这话，可是在暗示我们古家吃里扒外不成？”

    是了，原来是古家的人。严羽点点头，这次可是你不打自招的。

    那被称为潘小姐的女人顿了一下，也是冷笑道：“是啊，现在庆典城的府衙，可也有你们古家的一份儿。再过十天，可不就是你们做东么？”

    “小芸！”一个年纪颇大的声音连忙出来打圆场，“古家世代忠良，赤胆衷肠，几番只是为了咱们庆典城百姓的安危才与那些夷人虚与委蛇，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潘小姐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在严家当值的时候才让咱们的人对夷人动手？他们究竟有什么心思，只怕只有自己知道。”

    代表古家那人重重哼了一声，向那老者说道：“卢兄，贵会若是这种态度，我看咱们的合作还是不谈也罢。”

    那老者连忙向那人陪笑了几句，旋即对那潘小姐斥道：“小芸，你还是出去吧。这些事情由我们商议就行。”

    片刻间，便听到推门的声音，然后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

    方才那老者苦笑道：“冲儿，你出去劝劝小芸，莫要让她冲动惹出点什么事情来。”

    另有一名年轻男子应声出门去了。

    那老者才对那古家代表陪笑道：“潘小姐的父亲对我们镰刀会资助不少，所以……潘小姐少不懂事，让先生见笑了。”

    “罢了罢了。”那古家人微微一笑，“还是说正事吧。我们的人已经打听出来，那名负责炼器的严家匠师，现在另外找了一个别院干活。那边如今只有区区一名一阶武士守护，以镰刀会的实力，不至于拿不下来吧？”

    “您的意思是？”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啊。”那古家人轻声说道。

    老者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先生实不相瞒，我们镰刀会在上次的行动中损失惨重，现在剩下的力量已经不多，而且人员急需休整，不知道先生那边能不能……”

    “我们若是能直接出手，还要你们做什么？”那古家代表斥道。旋即他发现自己说得有些赤『裸』了点，连忙补充道：“这样吧，我会让人再给你们暗中划拨一批劲弩，那边不过是区区一名一阶武士，就算是『乱』箭齐发也足够『射』死他了。”

    “那也只好这样了。”老者叹道，“还是安全第一啊。”

    第十四章 军令状

    严羽没有想到，自己在打镰刀会的主意，而对方同时却也在打自己的主意。若不是发现这座地宫，又拿着指星珠找到这里，听到了他们的阴谋，只怕严家还没有找到镰刀会的踪影，自己就先被人下了毒手。

    想到自己的院子里现在除了小石头之外别无保护，而且还有严月和许念心两个需要保护的人，严羽心中就是一阵后怕。他连忙将这个位置牢牢记住，然后全速跑回自己的屋子。

    赶到严家的主宅门口，严羽却冷静了下来。地宫的发现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容易牵扯出更多关于火种的秘密，所以他自然也不能自己探听到镰刀会商议的事情说出来，只能说自己猜测会有人来捣『乱』。但是那样的话，严府对他这边能够多大力度的支持可就说不准了。若是只是增加一些低阶武士的话，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

    踌躇了再三，严羽还是放弃了向严家寻求帮助的想法，而是转身向另一个地址走去。

    在庆典城中，他还有另外一些力量可用，那就是随他一同前来的飞羽会。

    见到严羽上门拜访，梁长老和卫明郁都显得颇为高兴，还拉着严羽向他一一介绍飞羽会在庆典城分舵的人物。因为事前得到了消息，在动『乱』中飞羽会够分量的人都老老实实地猫着，所以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在之后的大清洗中也并没有被图蒙人赶出庆典城。只是原本一些由他们控制抽头的生意现在都开不下去了，而原本飞羽会势力范围内的集市也被取消，所以他们的近况也不算太好，只能惨淡经营勉强维持。

    对于严府的态度，飞羽会就比较模糊了。像他们这样的江湖帮派，一向要跟官府势力划清关系。所以无论是大秦朝廷还是图蒙人组建的府衙，他们都应该敬而远之。

    但是这么大的帮派，若是没有点官面上的照应肯定也处处掣肘玩不转，现如今庆典城划归图蒙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飞羽会要想继续下去难免要和如今的临时府衙发生点关系。

    若是明面上帮助严家，对付镰刀会这样的抵抗组织，那飞羽会在江湖里的名声肯定马上就烂大街了。不过若是严羽以私人的名义请求保护，这样梁长老还是能做主帮上一点忙。

    至少，卫明郁和那七八个从安定城来的武士随着严羽来到他的院子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四五个飞羽会本地的武士。

    有了这么一支力量守护在外面，严羽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严月却告诉严羽严成玉已经来过，并且让他马上到主宅去一趟。

    严羽连忙又往主宅赶去，一边心中揣测是不是古家内鬼被严府中人发现了。

    然而回到主宅书房之后，严羽却发现书房里已经坐着三名图蒙人。

    除了两名身着军官制服的之外，还有一人竟是那种身着黑袍的图蒙人。从三人所坐的位置上来看，三人中也以他的地位为尊。

    严羽还没进去严天啸见礼，严成玉先将他拉到一边，说起将他召回的来意。

    原来，上次图蒙人的特使遭到了镰刀会的袭击，虽然那只小队中无人受伤，但是对于这种早有预谋的突然袭击，图蒙人也相当恼怒，对目前当值的严家也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

    今天这三名图蒙人的到来，就是再次向严家施压，让他们尽早将镰刀会除掉。而这次图蒙人话里话外，还透着暗示严家是不是与镰刀会暗中同流合污的意思。这种猜测自然让严天啸如坐针毡，他还记得月前那场大清洗，除了被赶出庆典城的地痞之外，图蒙人的钢刀可是饮足了鲜血。虽然看起来图蒙人在占领之后并不太干涉庆典城的事情，但是一旦涉及到针对他们统治稳定『性』的事情，这些图蒙人下手绝不容情。

    严天啸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图蒙人面前歪嘴，但是这镰刀会在严家的防期内屡次出手捣『乱』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剖白自己，表明心迹，严天啸不得不将严羽正在炼制指星珠这个杀招说了出来。

    原本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看得太重，毕竟严羽就算拜了个师傅，那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工夫，究竟能学到多少东西根本说不准。何况严家世代习武，鄙视其它的行当，对于炼器一行也缺乏了解，自然也不知道那指星珠究竟有没有那么神奇，能够确保他们找到镰刀会的叛党。

    虽然他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严羽身上，但是如今在图蒙人面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将这张大旗打出来当做挡箭牌。没想到眼前这位图蒙官员对此竟然很感兴趣，这才让人将严羽从那边找来。

    弄清了这些因果，严羽不禁有些头疼，若是将制好的指星珠直接交到图蒙人手里，无疑会给严家增加一份砝码。不过他打心底里不愿配合图蒙人对付自己的同胞，这不是卖国呢么？

    心中反复思量时，那黑袍人已经开口，用声调奇异的大秦话问道：“你就是严羽？听说你会打造一些很奇特的小玩意？”

    “是的，那指星珠和定星粉，都是我的老师欧阳景宗师教给我的炼器造物。不过将指星珠打造出来还需要一定时间，大概明天这个时候我才能完工。”严羽咬咬牙说道。

    这时他才发现，这黑袍人不仅全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而且就连脸上都罩着一个黑『色』石质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身上，严羽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升上来，整个身体都骤然冰冷起来。

    “这样啊，却不知道你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还会打造一些什么呢？”那黑袍人的语气听起来饶有兴致，但是那目光却和死人一样，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来，再配合那张面具上古板生硬的脸，看得人『毛』骨悚然。

    严羽连忙从欧阳景给他的那些书里捡了几样难度简单，比较容易上手打造的物品出来。万一这图蒙人一时兴起，想要自己马上给他打造一样什么东西的话，临时抱佛脚还能赶得及。

    不过那黑袍人却继续问道：“之前我们在庆典城里也征用了几名大秦的匠师，你说的这几样东西，应该都是初级匠师就能打造出来的东西吧？不过那定星粉和指星珠，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严羽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图蒙人竟然对大秦的铸炼一道如此了解，连忙回道：“匠师虽有高低之分，但是造器却没有等级之别。而且很多东西的材料和铸造手法都是独门秘诀，并非高阶匠师能够打造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比低阶的种类更多。”

    “有技术无系统，文明发展的中级阶段。”那黑袍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严羽虽然听不懂那人话中的意思，但是从语气上来讲，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何况那人说出这话的时候，旁边坐着的两名图蒙军官脸上也是『露』出略带嘲讽的表情，让严羽的脸上颇有点挂不住。大秦天朝的文化，竟然会被这些番邦夷人来嘲笑，于情于理都让人很难接受。

    不过他才要争辩什么，却被严天啸冷哼一声，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只好忍下了这口气来。

    那黑袍人又问了严羽几句，然后站起身来，向严天啸说道：“既然如此，?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