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有毒》
序曲
白色狐裘下,女人一张脸倾城绝世,晶莹的双目充满铁一般的坚定。
“娘,娘亲……”
在女人又一次跌倒的时候远处的小女孩不顾脚下的艰难哭着跑上去,因为那绝美的女人是她最亲最爱的娘亲。
“阿鸢……”
女人回眸,雄的看着雪色那小小的身影,心痛如绞。
冷风飕飕钻进骨头里,女人慢慢挪下去,伸出修长冻得通红的双手去抓自己的女儿,那流着泪的小脸上尽是霜雪,连长长的睫毛上都结了冰,女人拼命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女儿的身子。
“娘,我们回家好不好?好冷奠……娘,我会求爹爹不要娶那些姨娘进门的……娘……”
“阿鸢,不要怪你爹,他亦是没有办法,是娘,娘不能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享一夫的……”女人抱着小女孩的身体眼泪颗颗融化在冰雪里。
“娘啊……鸢儿好冷……”
“乖孩子,有娘在你身边。不怕,不怕!”
整整两个时辰的功夫,风雪才渐渐停止,女人几乎已经冻僵在了雪地里,她的眼睛还在不时的眨巴着证明她还活着。
于是,重新开始,一步一步攀登上云渺峰顶,因为上面的男人答应过,只要她能登上这山峰,就不会对她的相公动手,所以即便是死,也要登上山顶!
积雪的山颠上,男人一身黑色锦袍在风中猎猎飞舞,飞扬的长发在空中交织一曲爱与恨的悲歌。发丝飞扬,在男人精致的面容前徐徐而过,他看着山下一点一点往上爬的女人目沉如海,手握成拳。
渐渐,渐渐,空灵深邃的目光中燃起丝丝的痛与不甘。
嫣然,那男人在你心里竟如此重要?你可以为她这样不顾生死吗?那我呢?那我这些年对你的情,为你空设的后园你又可曾看见?
嫣然,嫣然……
“啊,娘……”
女人再度失足滚落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有力的手揽住了身体,然后迎着风飞向了山颠,那一白一黑的交织,让小女孩惊呆了!
“娘……”
……
纪嫣然被男人抱上了山颠,她错愕的望着面前温润如水的男人,仿佛时间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半点痕迹,他还是如此优雅,如此美丽。
“鸢儿,我的鸢儿……”
男人拧眉,足间一点又是一个来回将小女孩也带了上来,小女孩立刻扑进女人的怀里,身子还在。
“嫣然,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答应跟我回王府,对于他做的一切我可以不计较!”男人转身,穿骨而出一种帝王般的威严。
纪嫣然泪如雨下,“若风,我们已然错过,当年纪家那场灾难是他渡我平安,终此一生我只能是他的妻。”
男人目中一片悔痛,若不是当时母亲重病让他不得不离开,今日又不必有这求而不得的痛苦!
“那我呢?我们月下起誓,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你都忘了吗?”
“不!我没忘,我一直都不敢忘……”纪嫣然垂眸,心头如压了千斤重石,“若风,直道是你我有缘无份罢了……”
男人拧眉,目中杀气骤然浮起,“当日我便说过,若他负你必亲手送他下黄泉!今日他迎娶四个妾室进府,我不会放过他!”
“若风……”纪嫣然拉住他的衣袍,花容一片凌乱,“不,他也是无奈之举!皇命难违,我不怪他,我不怪他……”
男人痛心疾首,匆忙弯腰扶起女人,坚决道,“嫣然,你是我此生心头之爱,即便你嫁给了他人我也不能看到你痛苦。今日,你若不让我杀他,那便随我回去,以后我绝不能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若风……”
纪嫣然勉强阻止了眼泪,依旧在他的深情里微微摇头。怎么能够?他是东华的南王,是天下女子最向往的美人,她一个有夫之妇如何配得上他?更何况,纵然她不爱他的丈夫,但他与纪家有恩,自己又怎能背叛他呢?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
这么想着,她拉起了女儿的手,一字一句道,“阿鸢,记住了,往后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你的爱情一定不能与人分享知道吗?”
“恩,娘……”女孩不懂母亲的话,却也隐约明白是爹爹娶妾伤了娘亲的心。
闻言,男人身体一僵。没错,爱情不能与人分享,可他呢?他也能违抗母亲的旨意终身就娶一个女人吗?
“嫣然……”
纪嫣然起身,单薄的身子朝风中而去,漫目雪白中,她如烟似梨。
“黯相念,追情思,夜夜除非,锁尽离人泪。人愁春老天不老,痴情难绝,化作东风醉。”
……
猝然,她纵身一跃,朝着那漫漫雪白的世界而去,如飞鸿。
“娘亲……”
“嫣然……”
第1章 相念
精致的小屋坐落在建兰中央,万花丛中,仿佛是花生新木,木成风楼。房间悬着上好的夜明珠照明,光华柔而静美,一切都彰显着主人高雅的品位。
房间很小,却每件物什都精致非常,小到一个茶壶都是前朝宫廷供品,即使是冰凉的井水倒进来也能在眨眼功夫润成温水,相反,若是倒进滚烫的开水那么片刻之后依然润为温水。凡是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这便是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暖瓷”。桌前灯下,相对而坐一男一女,男人白衣墨发,发束青玉墨兰簪,配着修长的剑眉凤目,透骨而出一种世人无可比拟的优雅,只是那凤目未免太过深邃难懂。
女子红衣玉颜,长发任意披散在脑后,如倾泻的上好墨汁让人难以移目,眉扫云鬓,目蕴傲华,明明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却少了那弱柳拂风之感,多出的反是一份豁然于天地间的潇洒肆意。
男人懒懒挑眉,带出一地逶迤之芒,吐气如春兰翘首,“时至今日,我们相识整整七年。”
那微微眯起的双眸不知是在感叹时间之如梭,还是在惋惜人心之久远,连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都瞬间暗了光泽。
女子抿一口茶润吼,目光灼灼望着男人,似笑非笑,“你是我花了七年仍看不透的男人。说你慈悲,木芰山指间一挑布下炼狱火海,大漠整整三千追兵无一生还,说你残忍,不顾风霜雨雪灌溉你那几枝兰花……”
女子轻笑,目中骤然闪过三分冷意,比之男人更叫人心惊。
男人仿若没有听到似的,依然自顾自调配着几味药粉,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指间都能开出兰花来,“把衣服脱了,我为你上药。”
微微清光下,可以看到女子跳动的目光及微红的双颊,不过倒也没有矫情,利索将红衣解下,坠地如一片红梅,红得刺目。
这次伤在胸口,一个针孔似的小黑点,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周围如雪肌肤已经大范围开始变青,越靠近伤口的地方越发黑。世上能够伤到她的功夫几乎没有,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他们几乎每隔三两日都要“切磋切磋”,这次她受伤不过是因为昨日才发了毒,内力有些不足。但他并不知晓。
男人起身,修长的身形宛如一盆四季常开的君子兰,欣长健雅,一步一步带着浓郁的兰香而来。
“我说你这味儿真够浓的,难怪江湖上有人说你是兰妖!”女子微微侧身,当他的手覆上胸前的伤口时,瞬间全身酥麻,竟然微微乱了些呼吸,因为他的脸,就在她唇前,似乎只要轻微的撅一下就能将他吞入腹中。
七年了,这是他唯一一次靠近让她忘了防备,又或许七年的时间已经让她逐渐忘记了戒备与危险。
男人轻笑,嘴唇勾起眩目儒雅的弧线,纠正道,“是兰仙,仙与妖不可一语而论。”
“呵,那是世人不了解你才称之为仙,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玩弄花花草草的妖!”说完,女人长眉微微一蹙,药力弄痛了伤口的深处。
而这一个吸气,让男人的手心覆上了一处温软,是比花蕊还要软的温暖。刹那,男人精致的五官显得有些僵硬,匆忙躲了躲。
夜色迷人,他的眼却比夜更深更暗。
“仙妖本在一念之间,更何况我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是仙,是他们如此称谓而已。”男人转身,目中有三分凌厉七分冷漠,依然优雅如风过兰蕊。
他本想离开,无奈踩到了她的裙摆,一个失横,她酥软的身子跌进了他温暖的怀里。刹那,明珠闪过情动的暗芒,他扶着她的腰,习武之人尚能如此纤细?她扑进他的怀里,仿佛骨头里都是兰花的香味,难不成他用兰花洗了几十年的澡吗?
就这样,天意弄人。
她扬起脸,从伤口处蔓延的麻醉与丝丝火烧般的空虚瞬间袭击大脑,蒙蒙夜色,他的眼,漆黑如耀岩,她竟不觉靠了上去,丝毫不记得这样的举动会有多么危险。
他的目光,还是让人分不清真假,不是潇洒的一无所有,而是拂袖间尽揽天下苍穹。
想起这些年,这个女人陪在身边的刀山火海,想起那年相伴独闯沙漠天罗地网时的彼此依存,想起那年联手诛杀武林第一高手时的血肉模糊,想起……
原来,已经这些年。
“你不后悔?”分明燃烧着挚热的光,他却还这般冷静的问。
她笑,落拓浓烈,“这么些年,你何曾在我身上看到后悔二字?”
如此狂妄,如此利落,七年江湖,他与她并称“断木摧花”。
他颔首,大手将红裙一扬,遮住两具如火似漆的身子,源源不断的快感与酥醉上演,却原来他们亦是红尘俗人。
断木君子凌霄,杀人如断木,救人似君子。
摧花辣手九殇,用毒成痴,顷刻湮灭一座城池。
彻夜燃烧,她的伤口愈合很快,却仿佛浑身真气被耗干,久久难以清醒。
清晨。
侍子端了碧山净水来为凌霄洗漱,眼见主子神清气爽,塌上女人依然在睡,便上前伺候他更衣。
“主子成功了?”
凌霄目落窗外开的繁华的建兰,笑容美好,“恩,她果然是圣毒之体。我自小随师傅练‘燃魂赋’留下的毒总算过度离开。”
“恭喜主子!”侍子年约十五、六,目明耳清,自幼伺候凌霄长大。别人或许不知,主子当年练习“燃魂赋”留下奇毒“相念”深至骨髓,虽不伤害身体,但阻碍内力增长,且每到月圆之夜总会内力尽失将近一整夜!此毒,连天下神医夏惊鸿都束手无措,只能是将毒素过度到一个三阴女子体内。
而九殇,就是最佳人选,因为她所修炼的“生死诀”至阴至毒,“相念”她体内也许还能助她突破“生死诀”第九重,所以凌霄在昨夜给她的伤药里加了一份情动的药粉,促成此事。
凌霄不语,脑海闪过昨夜的巫山,淡淡道,“花了七年时间,实属不易。”
“能让你如此费心,我真是荣幸!”
忽然,床塌传来冷笑声,九殇目如芒刺凝望着他,好像下一刻便要将他碎尸万段!
她以为他亦有情,她不信他真的无情……却原来,真相依然残忍,九殇起身,妙曼的身子被一席刺眼的红色覆盖,她竟觉得双腿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只一次,让她全部输光!
凌霄看着她的眼神,心头居然微微,然而转身后的凤目里依旧一片柔和深邃,“这是双利之事,方才你也听到了,‘相念’过度到你靛内或许会助你一臂之力。”
“哈哈……”
她仰头大笑,这个人到此刻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果真无心。
昨夜的情话明明在耳,此刻明明不过是个笑话。心痛,痛到无法呼吸,是谁说过,痛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呵呵,你难道忘了他亦是杀人如折花的魔鬼了么?
她的笑,一声声让他心头不快,仿佛沾了沙子在里面摩挲,怎样都逃不出来。
九殇挑眉,目中光亮依然却冷气乍现,“‘相念’?好,很好!”
第2章 对决
云渺峰下,文人墨客如流。正值暮春,满山桃花竞相开放,红如仙子轻启的红唇,娇艳欲滴。
一辆简单却精致的马车缓缓驶上半山腰,马车帷幔用了上好奠蚕丝织就,上面绘制着含苞怒放的几枝春兰,路过人行处尚能弥漫一段清雅绝俗的兰香,在这桃花占领的云渺峰下独树一帜,令人不得不留意。
稍有江湖经历的人此时都避让三分,因为这是断木公子凌霄的车驾。不少江湖散侠今日前来是因为得到消息称,今日在云渺峰上,九殇姑娘与凌霄公子有一场对决,以性命为赌注。这消息即刻如一颗炸弹将平静的江湖炸开了锅,众人皆知凤九鸢与凌霄是敌是友,两人总会隔三差五切磋一番,只是这以命相搏是何道理?姑且不论其中缘由,高手过招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有心之人自然不能错过才是!
凌霄单手支颐斜卧在榻上,白衣如雪,发黑如墨,长眉微挑,目酝风华,任是谁看了都要被那与生俱来的优雅所折服。腰束墨色金缕飞云带,配一方形似墨砚的青色玉佩,玉质苍老而珍贵,背刻“莫失”二字,美伦美奂,不过倒像是只有一半。
此刻他手里握着一张信笺,那日她决然而去,足不留情竟踏坏了他半园的建兰,午后又派人送来邀战书一封,云渺生死对决。
直到此刻,凌霄看着手里娟秀中带着傲然的字迹紧蹙的眉心依然无法松开,“这个女人,究竟要干些什么!”
浑然不觉自己口吻里的那半丝溺爱,他重新阖目,信笺被轻然放在对面矮几上,用一枝新开的兰花压住,时间久了,便是那张纸也染了这花的味道。
马车在半山腰的亭子前停下,兰卓挑起帘子恭敬道,“主子,到飘风亭了,上面路太窄马上无法行驶。”
凌霄睁眼,刹那周身气势浑然而升,桃花林前一席云衣似风飘落,他眯眼环目四周,许多再次赏景赏花之男女顿时哑然无声。只因这前一秒还灿烂狄花在这个男子下车后瞬间失了色彩,黯淡无光,天地所有风华,都被眼前白衣男子揽尽,一丝不多,一分不少,给人浑然天成之感。
凌霄负手身后,极目眺望,云渺峰顶一片绯红及至眩目,他不觉嘴角微扬,足尖轻点,顿时身如仙鹤飞离远地,腾空而起,直至峰顶。所有见者无不惊讶,这样绝顶轻功实乃武林之罕见!
峰顶,风很大,吹起他的白衣墨发,依然不减半分优雅。他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女子,长发以一根银凤簪束起,傲然如九天飞凤,衣袂翻飞,他竟然读出她前所未有的一份怆然,微微令他诧异。
“阿九。”轻启唇,凌霄吐气如兰,这一声阿九极尽三分相思与感激,他一向很少感恩别人,可是于她,他有一份愧疚,也不知“相念”之毒可有影响她的修为或者身体。
九殇身子一僵,卓然明亮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无法消逝的绝望,冷冷道,“九殇何德何能担当这一声‘阿九’,你我自七年前相识之日起未曾有真心对待过彼此,何况这一声‘阿九’也不该你来唤。”
顿时,凌霄面冷。他已经放低姿态,莫非她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你若是为了那事而生气大可不必,我已让府里准备,十日后迎娶你过门。”凌霄负手身后,傲然俯视脚下山峦锦绣。
九殇长眉微蹙,蓦然觉得心口如针扎般疼痛,却也是这痛让她清醒,“江湖事江湖了,你娶我可是真心?若我身上没有‘生死诀’的功力,没有江湖七年与你并称的名号,也许根本入不了你的眼。纳兰凌霄,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刹那,纳兰凌霄凤目精芒乍现,眼神凌厉了许多。她竟然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心里虽然如此诧异,可面上依旧不动泰山,“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更应该高兴才是,天下有多少女子想入我兰王府邸,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哈哈……”
九殇仰天长笑,纳兰凌霄手握成拳。
“好,今日你若能胜我,我便嫁给你纳兰凌霄,若你赢不了我,我便将你的秘密公诸与众!”
纳兰凌霄被激起战意,脚下轻移动,瞬间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在云渺峰顶纠缠难分。
速度之快,动作之凌厉,内力之浑厚,令山腰上稍微功力微逊者都难以自持,更而且,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清他们二人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