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火啊,像扑火的蛾。
她只想做一个凡间的普通人,而不是被人为地裁剪扭曲为人间的佛女,她不是仙子,也不是梵音,她只是一个爱穿红衣的平凡女子。
在她生命最后一载的时光里,她用尽她的全力,去拥抱那终将会焚毁她的烈焰。
她唯一的痛苦,是对那个真的把她当做凡间女子当做一个人的妻子的男子的愧疚。
她自私地欺骗了他。
但是无论是为了让那个男子可以远离那场灾难,还是为了让自己的美好形象永远定格在分离的那一天,她都没有办法将那个谎言揭开。
她并不是一个真的单纯美好的女子,那日送别李翰后的她,回过头看向那金碧辉煌,巍峨伫立的高楼,笑得美艳不可方物,笑得如同地狱里玉面的罗刹。
那只是她给她自己与他的一场梦。
她其实只是一只复仇的红衣厉鬼。
让那个谎言那一场梦一直延续下去吧。
那一年背着阿如走出阳京的李翰,就在他还没有走到家乡的时候,那个和他约定了十年的女子已经已经化成火焰。
沽酒的老人在大雪中走出酒馆,看到了那诡异的雪扑不灭,高达百丈,却只集中在仙音坊高楼中的大火。
他看到了中有一袭美丽绝艳,盖压世间的红衣在大火的楼中浅唱低吟,却没有去仔细看,而是心中焦灼地冒着危险地凑近大火,去搜寻另一个面貌平凡的红衣女子。
但是直到那一袭绝美的红衣被大火吞噬,直到大火熄灭,直到十年之后,他再也不曾见过那一个单纯
美好的红衣女子。
……
“她对李翰的保护做得很好。”
“阳京城内李翰所有的相关记录都被抹去很可能便是她的出手。”
“她在与李翰相见的时候,也一直维持着对他人高超的幻术,所以那一年来并没有人发现她便是仙音坊中的梵音。”
“但是单纯幻术即便再高超也还是不够的。虽然她在被制成必死的蛊虫炉鼎之后获得了很大的自由,但那么多次的失踪与怀子都没有被发现,说明她在仙音坊中有很大的一股隐藏的势力在为她打掩护。那很可能便是仙音坊后来内乱反叛的女子们。”
“那确实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女子。”
最后的最后,是由筛选过所有资料的剑九缓缓地补充完那个故事里残缺的部分。
十年前那一个漫长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这是一个让人欷吁的故事,但是对某一些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是他们的人生。
叶明柯看着阿如,他一直很担心这个在短短一个月多,便接连发现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都已经逝去的小女孩会随时崩溃地大哭。
但是那个故事讲完了,那个布娃娃一样的女孩从一开始就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流泪。
她感受到了叶明柯的目光,通红的眼睛缓缓地看向叶明柯,声音里藏着哽咽地问。
“木头,故事就是……我娘亲……也已经死了是吗?”
叶明柯闭上眼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她深深抱在怀里。
他埋下头她阿如的脑袋,轻声地道。
“是你的木头没有用。”
“我没有办法帮你找到你的娘亲了。”
“阿如。”
“如果想大声地哭出来,就大声地哭出来吧。”
叶明柯的怀里传来了低低的哽咽。
“没……有,阿如没有想要哭。只是……只是……阿如想睡觉了。”
“木头,我们回去了好吗?”
那个女孩紧紧闭着眼埋在他的胸口,沙哑哽咽的声音很闷很闷地道。
“好。阿如说的什么都好。”
叶明柯抱着阿如起身,缓缓对着同样也红了眼眶的沽酒老者施了一礼,待徐伯还礼后他将阿如背到背上,和剑九一起走出了那间充满悲伤旧事的老酒馆。
出门后,日头已经斜挂,残阳鲜红如血,衬托得远处那座钟声鼓声不绝于耳的升仙台如同背靠着殷红的血海中、。
此时距离那一场祭典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辰。
或许是三万人的血腥太过于难以想象与令人恐惧,也或许是崇仙令颁布的十年后都城阳京的百姓也已经深刻感受到了仙患的威胁。
不同于十年前围观朱雀门的诛杀违反崇仙令的侠客一族时阳京人头攒聚的场景,这一次的典礼之前的阳京如同暴风雨将来临前的大海,万籁俱寂,仿佛连风儿都敛去了声息,却又在寂静中隐藏着将要掀起的滔天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