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恩将仇报,不知轻重,竟是,竟是想要害死他的宝贝妹妹,纳兰雪!
“我本想一个人悄悄解决,不使你知道,但如今,你既是见了,那,咱们便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置她罢。”
见纳兰籍已是气得眼珠子都红了,纳兰述便知,这事儿,是没得商量了,伸手,扯了纳兰籍的衣袖,让他跟自己一起在着边儿坐了,低声说道,“这信,并非皇帝使人转交,而是,由五皇子殿下,从乐妃娘娘的手里求下,昨日清晨,送来给我的。”
“这么说,皇帝并不知情?”
听纳兰述说,司马青并不知道这事儿,纳兰籍的脸色才是稍稍好看了一些,把拿在手里的那封信随便的团了团,丢进了脚边儿的火盆里面。
“昨日未知,今日不晓,未必,将来也能瞒得住,就算,这事儿能说服了皇帝,让他不做计较,以后,也难保不会还有类似的麻烦出现。”
说到这里,纳兰述微微一顿,抬头,瞧向了纳兰籍,“此人在府中,终究是个祸患,大哥……”
“至不济,她也是公主的身份,又生有子嗣,我要休她,怕是不易。”
纳兰籍深吸了口气,微微拧眉,眼中,竟是没有半点儿对司马昙的不舍眷顾,少顷,以手比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慢慢的做了个灭口的动作,“与其想尽法子,把她给休了,让她在皇宫里面,继续兴风作浪,倒不如……这样儿,来得更爽利些!”
“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哥……这般决定,会不会太……”
纳兰述原本以为,纳兰籍会不舍司马昙,想尽了理由来给她说情,却未料,他竟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决绝,“依我之见……不如……”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
不及纳兰述把话说完,纳兰籍便出言打断了他,那其中冷冽,让纳兰述和纳兰雪两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忘了母亲临终时嘱咐我们的话了么?!欲损莫国者,同等还之,欲伤纳兰声望者,三倍还之,欲害雪儿者……”
“百倍还之!”
纳兰述当然不会忘了纳兰老夫人临终时所说的话,虽然,那时的他,并未明了,为何,他们的母亲,会把纳兰雪,定的比莫国和纳兰家的声望更加紧要。
但,随着光阴荏苒,岁月流逝,慢慢的。他们兄弟两人,便是懂了纳兰老夫人遗言的睿智……国没了,可以打回来,纳兰家的声望没了,可以争回来,他们的宝贝妹妹若是没了……那,便是用整个天下,也换不回来!只要纳兰雪在,只要她愿意,莫国便不会亡。纳兰家便会一直在!
“你既是记得。那。还跟我辩驳的什么?!”
瞪了纳兰述一眼,纳兰籍便站起了身来,打算回去东院,将司马昙“正法”。却觉自己衣袖一紧,待回头,便见纳兰雪扯住了自己的衣袖,正在冲着自己摇头,“丫头,你可不能再烂好心了!上回,你饶过了她,给她求情,保下她的性命。她……她记过你好儿了么?!这种人,就是条毒蛇,你救她多少次,她都是还要惦记着咬上你一口的!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可怜!”
“我没要可怜她,我只是觉得。这手,你来下不合适。”
纳兰雪从不是个手软的人,人不犯她,她自然也懒得去折腾旁人,但,若是旁人招惹了她,那,在她认为,该将报复的时候,就,绝不会手下留情!无疑,司马昙如今所做的,已是彻底的触怒了她,让她觉得,不需要再“轻饶”她了!
“我不合适?那……谁合适?”
经纳兰雪这么一说,纳兰籍不禁微愣,虽然,他向来对纳兰雪的话深信不疑,但……他却是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是比他更适合“解决”掉司马昙的了。
“我觉得,乐妃娘娘会很愿意,用一个没了价值的女儿,换五皇子殿下的光明前程。”
纳兰雪微微一笑,貌似无害,所说的言语,却是让兄弟两人后背一凉。
用乐妃的手,结果掉司马昙的性命,的的确,是最不会引皇帝怀疑的法子,而且,还可以把乐妃和司马殇都绑上他们的“贼船”,让他们这娘俩,从此以后,都对这封信笺的事情,守口如瓶!
而以乐妃那重子轻女的心性,定然,也不会拒绝“这般合算的好事”!
……
当日傍晚,燕娘便依着纳兰雪吩咐的,带了糕饼,前往了皇宫之中,乐妃所住的宫殿。
见是在纳兰雪身边儿贴身伺候的燕娘前来,早就得了司马殇提醒的乐妃不禁一喜,忙不迭的遣了身边儿伺候的下人们离开,单独,接待了她。
“我家郡主使奴婢来谢乐妃娘娘的书信问候。”
虽屋中只两人,燕娘依旧是不识礼数的朝着乐妃盈盈一拜,然后,才把手中的点心盒子,捧到了乐妃的面前,“我家郡主说,像娘娘这般,识大体,懂体谅,又聪慧过人的女子,如今,真真是世上少有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郡主还特意这般的使贴身的人来谢,这可是要羞煞本妃了。”
乐妃欢喜的接了燕娘捧上来的点心盒子,仔细的放在了手边儿的小桌上,却是并未着急打开,“昨日,听殇儿说,府上偶得一位能医得了郡主怪病的神医,如今,郡主可是觉得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如今,我家郡主,已是几近痊愈了,不然,哪能顾得上,让奴婢来跟娘娘致谢呢!”
燕娘本就是个擅长应对的,又得了纳兰雪的提前指点,如今,应付乐妃,还不是手到擒来,“寻常里,就常听郡主跟丞相说起,五皇子殿下是个不错的人儿,全然不似三公主殿下所说得那般不堪不济,只是可惜,一直未能得贤人指点教训,不然,哪就至于,还今日般的,连个封王的名份都没有……哎呦,瞧奴婢这张没把门儿的嘴,竟在这里议论起主子来了!该打!真真是该打!”
“燕娘也是跟郡主般的爽快女子,哪就至于说什么该打不该打的!”
乐妃极善府院之争,如今,听了燕娘的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纳兰雪或者纳兰述使她来传的话儿?忙不迭的出手拦了她,不让她“教训”自己,“本妃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希望他能成才的,只是……良师难寻……陛下那里,更是偏心太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像娘娘这般识大体的女子,若是肯把放在三公主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两个人身上的心思,都全使在五皇子殿下一个人的身上,五皇子殿下封王得疆,还不是简单轻松的很么?”
燕娘冲着乐妃微微一笑,就仿佛,她所说的。本只是为了哄了她开心,而无其他意思一般,“陛下虽是更偏爱太子一些,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五皇子殿下,也是他的儿子,那就至于,差得这许多了?至不济,也该像三皇子和六皇子那般的。随朝听政的才是罢?”
“燕娘说得甚是有理。只是。殇儿这孩子,执拗的很,从来都听不进本妃的话去。”
言已至此,说得再多。那便该难听了,乐妃笑着从自己衣袖里拿了一只打赏下人的红荷包出来,硬塞给了燕娘的手里,“还望燕娘回去多跟郡主美言几句,让她代本妃好好儿的说说殇儿那孩子,如今,那孩子跟郡主走得亲近,说不好,由郡主来教训他几句。反倒比本妃来教训来得好使……”
跟乐妃把该说的都说完了,燕娘便离开的皇宫,上了停在宫门口等候她的马车,顺手儿,拆开了乐妃硬塞给她的红荷包。
红荷包里。是一张价值千两的银票,在莫国境内,哪里都能兑换的那种。
“可真是财大气粗,舍得银子!打发我这么个传话儿的,都这般的出手大方!”
燕娘颇有些不屑的扬了扬唇角,把那银票重新折了起来,塞回了红荷包里面。
临出门儿,纳兰雪便跟她说了,乐妃会包一个大红包儿给她,至少,也得有五百两银子,待她传完了话儿,得了这银子,便佯装先回一趟昭阳城里的家去,把这些银子,“偷偷儿”的交给家里,再行回府,路上,必有人跟随她所乘车马,让她仔细些看着,那跟随她的,是个长得什么样子的人。
……
几日后,纳兰雪的病便“痊愈”了,其间,尚扶苏几次登门,都被管家以“我家郡主有病在身,不便见客”为由,挡在了门外,无奈之下,尚扶苏便决定,再次翻墙入府,跟纳兰雪把误会说清,却不料,纳兰府使人在院中层层把守,半点儿死角儿,都未给他留下!
纳兰雪“痊愈”的第二天,乐妃跟皇帝求了假,前往纳兰府探望三公主司马昙,司马青正被割腕自伤,刚刚救活过来的司马玉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这是自司马昙嫁进纳兰府里以后,乐妃第一次登门探望,她没带什么下人,只领了她的奶娘和一个长得甚粗壮的婆子一起,但,即便是这样,也让司马昙大大的开心了一把!
在司马昙想来,这定然是她之前写给乐妃的那封信,起了效用,让皇帝打算治罪纳兰雪了,她的母妃,乐妃,也因此而得了皇帝喜欢夸赞,这是,来谢她了!
司马昙并不知道,这一日,是她的死日,更不曾想,来送她上死路的人,会是她的亲娘!
“母妃!救我!救我!”
“失足”摔进了院中结了浮冰的水塘,司马昙惊恐万分的挣扎大哭,时值寒冬,半冰半水的水塘里面,冷得刺骨,最最可怕的是,是她不会凫水,手里所抓,皆是易碎的薄冰,一碰就碎,压根儿,就使不上力!
“公主!公主!”
听到司马昙惊恐喊叫,她的奶娘俞氏,慌忙的跑了过来,见她落水,忙不迭的就要扯了自己的腰带下来丢给她,拉她上来,却是不想,身后遭人一推,也跟着坠进了水中!
眼见着自己的奶娘,被乐妃带来的粗壮婆子给一脚踹了下水,司马昙怎还会不明白,之前,她自己落水,是怎么一回事?
不甘,痛苦,难以置信,纷纷涌上脸颊,索性也不再继续挣扎,只直直得盯着乐妃,她的娘亲,任由自己,慢慢的,慢慢的沉入了水底。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乐妃说话,怪只怪,你有眼无珠,偏要跟不可斗之人相争,怨便怨,你生为女子,只配做,助我殇儿登高的石阶!
原来,我只是个……垫脚石……只是……个……垫脚……石……
……
纳兰雪病愈还朝,令司马青很是欢喜。
虽然,还因司马玉的意图谋反和割腕自伤,而有些心中紧绷,但,略加思考之后,便是想通了起来,决定,下诏,为他的几个儿子选妃,将纳兰雪,也列为参选的女子之一。
在司马青想来,能把纳兰雪留在莫国,便是国之大幸,不管她嫁给哪位皇子,也都比变成商国的皇后或者风国的皇子妃,要来得好!
而以纳兰雪的傲气心性,绝不可能接受屈居人下,做个侧妃,而司马玉身为太子,自不能迎娶一个“已嫁过人”的女子来当正妃,这样一来,便是一举两得,既能为莫国留下一个良将,又能让司马玉,彻底的断了念想!
“纳兰雪只嫁,能在棋盘上胜过纳兰雪之人!”
面对司马青的诏书,纳兰雪只浅笑着使燕娘搬出了一方棋盘,两盒棋子,悬挂于纳兰府正门之上,并亲书告文一纸,贴于其侧,上书:破我局者,布艺乞丐,亦可嫁之,不破我局,未来帝王,非我良人!
第九章 境令仙枫恭称师
纳兰雪的这一番作为,顿时,便引起了整个昭阳城的轰动!
尚扶苏立在窗前,看着远处,已经围拢了一群人的纳兰府门口,双拳紧握,指甲刺入了皮肉,犹不觉疼痛。
他想不明白,为何,那一天,他就会睡得那么死,那么久……为何,自那一天之后,纳兰雪就开始躲避她,他明里暗里,数次登门,都是被她拒之门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而如今,莫皇下诏,为膝下的六位皇子择取正妃,她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尚扶苏不信,纳兰雪是为了嫁给这六位皇子中的哪一个,而这般对待自己,不然,她也不用如现在这般,挂出棋盘棋子,说出这般决绝的要求来!
纳兰雪一出生就会下棋,二十余年,从未败过的辉煌,早是在诸国间传得人尽皆知,世人皆叹,她是天上棋星降世,凡人里,绝无可能有人是她对手……如今,她这般的做,可不就是摆明了,她谁都不嫁?!
“陛下,皇后娘娘她这……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侍卫们亲见了这几日来,自家陛下登门拜访,都被纳兰府拒之门外的情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去下聘提亲的那日,对自家陛下那般“含情脉脉”的皇后娘娘,怎就会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见都不肯见自家陛下了!
“胁迫?呵,你觉得,她那般聪明的一个女子,会有人,能胁迫的了她?”
尚扶苏缓缓了闭了眼,又慢慢的睁了开,深吸口气,拧身,疾步出门,“备马。”
“陛下。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陛下……”
见自家陛下突然要出门儿,侍卫头领忙不迭的便追了上去,这时,陛下的心情可是不好的厉害呢,可别,可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这里可是莫国,抢亲什么的,可是万万行不通的啊!
“我去试试。能不能把她给赢回来!”
尚扶苏想明白了。反正。用正常的方式求见致歉,纳兰雪也不肯给他机会,倒不如,就在今日。趁着她在府门口挂了这“告示”出来之时,前去一搏!
如果,能侥幸赢了她,让她肯跟了自己回去商国成亲,那自是皆大欢喜,如果……输了,至不济,也能见上她一面,跟她问个清楚。为何就突然不肯见自己了!
他承认,爽约在先,是他的不对,但,他也非故意。为何,她就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他错的,他改,他认罚,她想怎么教训他,收拾他,处罚他,他都认,可,像现在这般的,一声儿不吭的就将他拒之千里了,算是怎么个意思!
……
皇宫里,司马殇已自遣去盯梢的小厮那里,取得了纳兰雪使人丢出门外的那十几箱棋谱,正在无聊翻看。
棋这东西,需要人静下心来,才能研究得深入下去,司马殇从小儿就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对棋这东西,也只能算是稍稍知道点儿落子之法,至于,境界……却是比许多初学的稚童,都有不及……不过,有没有境界,都不耽误他研究这些棋谱,尤其,不耽误,他记录背诵这些,被纳兰雪画上了圈圈点点,落字评说的,精妙之局!
“殇儿啊,你,你怎还看得进去这些闲书啊!”
乐妃风风火火的从门外闯了进来,见司马殇还是半点儿都不着急的倚在软榻上,喝茶,吃点心,看棋谱,便是忍不住了,“纳兰府的门口,都挤满了人了,你那四个皇兄,一个皇弟,都已经早早儿的去了!你,你……你现在才看棋谱,还有什么用啊!快,快下来,赶紧去,去试试手儿,昨儿,我跟佛爷菩萨都求过了,让他们保佑你……”
“磨刀不误砍柴功。”
司马殇看都不看乐妃一眼,继续背诵着棋谱上的文字,就仿佛,其他人如何作为,都与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一般,“你若是闲的厉害,便去一趟御厨房,使厨子用蜂王蜜做点儿可口的点心回来,寻个朴素点儿的食盒儿装了,一会儿,我要有用。”
见自己儿子这般的信心满满,乐妃才是稍稍放心了一些,司马殇是个不让她省心的儿子不假,但,却是鲜少应承做不到的事情,他既是说了,是要有用的,那,便该是有用的才是!
乐妃答应了一声儿,便拧身出门,朝着御厨的方向去了。
她是宫里位份不低的妃子,自己院儿里又有小灶,像御厨房这样的地方,便是有什么所求,也是使人去吩咐一声儿便可,那就至于,需要亲临?但,如今,司马殇都说了,让她去一趟,那便是意思,这要做的点心,该是极重要的才是!既然……是极重要的,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亲自去上一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