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门来,为首一人,是个高壮男子,身穿红衣金甲,想必,就该是意国新来的主将了。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意国主将毫无战意的只带了一小队人到城下来,莫国若是群起攻之,便是不义,带兵的将领,也会遭天下人耻笑笔伐,城上的三个将领,都是懂这规矩的,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安静的站在城墙上等着了,他们都很是感兴趣,意国的这初来乍到的新主将,这般不怕死的前来城下,是想做什么?
那一小队的人,策马快跑到了距离城下还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那为首的将领下了马,只身一人,朝着城门下走来,步步铿锵,气宇轩昂,让人哪怕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也只觉得挺拔的很。
“老师可在城中?弟子凌霄,前来拜见!”
徒步行至城下,那自称凌霄的意国将军很是客气的冲着城上拱手行了一个弟子礼。
“兄长明日才至。”
听凌霄自称弟子,纳兰雪便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凌霄将军有何话要讲,只管说来,纳兰雪代为传达便是。”
之前,纳兰雪在莫国兴办官学,教出了不少良臣良将,几国的皇帝都觉得甚好,就跟司马青要了名额,也送了几个本国的学子来读,这些学子学好离开后,出于对“纳兰丞相”的尊重,也都会以“老师”相称,只是,彼时各国都遣来了几十学子,人数繁多,纳兰雪又不曾亲自授课,哪就可能认识他呢?如今听她恭敬的称呼“老师”,也只是随口搪塞一下,便罢了。
“原来是郡主殿下。”
凌霄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城墙上又是一礼,只是,这一次所行的,是军礼,“昔日,凌霄幸蒙老师教诲,学有小成,归国后,仍日日研习,半分不敢忘老师恩情,奈何,意莫成敌,弟子与老师,将不得不各为其主,对阵疆场,今日,前来拜见,望日后,兵戎相见,得罪之处,能得老师原谅,此战不论胜负,待出分晓,若凌霄苟活,定负荆于阶前,任老师责罚。”
话说完,未及纳兰雪答话,凌霄便“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的跪了下来,冲着水月城的城墙,“嘭嘭嘭”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拜别而去。
都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心悦诚服,这般驰骋沙场,带兵为将的人,又怎会,于敌人阵前,如此的长他人士气,辱自家威风!
“此人若再得良师十载,可成天下名将。”
看着凌霄骑马远去的身影,尉迟献不禁唏嘘,他当了几十年的将军统帅,从昔日的初出茅庐,到如今的功成名就,见过的武将很多,称赞过的武将也不少,但,像凌霄这样的,身处劣势仍不忘恩情,尊师重道的人,却是只见过一个,商国的第一位皇帝,尚应世……那自草莽之中起家,夺了风国半壁江山的传奇!
世人皆知,尚应世曾是风国重臣,为风国驻守北方诸城,后来,带兵造反,占了风国北方的几百座城池,与风国以镜水为界,成了两国,但,放眼天下,哪怕是风国当今的皇帝长震天,也都不会指责他一句不义!
尚应世带兵造反的因由,是因风国宰相商夕辞,在风国遇了灾荒的一年里,上书力谏,求皇帝降低税赋,护佑民生,风国先皇长继初残暴,一怒之下,就灭了那位为国为民操劳了半生的老臣的满门。
商夕辞丞相,可说是尚应世的先生,也可说不是,两人之间的唯一交集,也只是,这位老相曾在尚应世入岩京武试,穷困潦倒之时,施了他一餐白饭和五两银子,指点了他三句兵略。
那时的尚应世并不姓尚,只是在那位老相冤死之后,才隐了自家姓氏,取了个与他谐音的字做姓,后来,所立之国,也是以“商”为名。
商国的皇家宗祠里,始终整齐的摆放着那位老相家中上下,冤死之人的一百三十七块灵牌,每年春秋大祭之时,尚应世都会亲帅一众朝臣子嗣,前往祭拜!
“或无不可。”
纳兰雪笑着眯起了眼睛,目光随着凌霄的背影远去,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莫国素缺良将,如今有了官学,虽稍稍的缓解了一些,却也终究是底子太薄,不然,也不至于,还让早就该归家去颐养天年的老将军尉迟献再来带兵沙场,她也很看好这个凌霄,在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挖他回来,为莫国效力。
纳兰雪从来都不是个在意旁人眼光的人,抠人刨坟挖墙角儿什么的,管旁人说什么,怎么看的呢?人到了我手下,能为莫国出力,把爹爹倾尽一生,才打理的像个样子的国家保护好,便是被人耻笑,又如何?就像司马玉曾说他自己的那句,若我不得志,谁人闲笑我,若得垂青史,谁人敢笑我?反正笑名骂名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她又不是没死过,还不知道死了以后,就啥也听不到了不成!
“丫头是有鬼主意了?”
见纳兰雪一脸的坏笑,尉迟献便是知道,这狡猾的丫头是心里有了主意,也随着她笑了笑,明知故问了一句。
“只是先想了想,还未最后决定,具体怎么施行,还得看看这人的本事大小,值得我费多大的劲儿来运作。”
纳兰雪本能的应了一句,待话出了口,才是感觉到了不妥,忙又补上一句,算是给自己个下台,“若这人当真是有价值的很,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又弄不来的,不还可以去跟哥哥求救嘛!他既然肯认哥哥这个老师,那自然,是要多给他几分面子的,说不好,同一件事儿,咱们说破了喉咙都没用的,哥哥一提,就好使了呢?”
“你这丫头,连述儿都想着算计,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因与纳兰籍交好,家中,又只剩些不招他待见的庶出兄姊弟妹,尉迟恭一直都是把纳兰述和纳兰雪这两人当是自己的亲手足般对待,此时,听了纳兰雪说,要“算计”纳兰述,便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收买我,不然,可当心我去跟述儿告你的小状儿去!”
“随便你告,反正,大不了,我就告诉二哥,是你怂恿我的,你瞧到时候,他是信谁!”
朝着尉迟恭做了个鬼脸,纳兰雪难得的,露出了那日火攻之前,常会有的淘气顽皮模样,惹得尉迟献,也是一阵爽朗大笑。
第四十七章 三重陷阱君入瓮(三千收加更)
察看完了城防事宜,三人便回了守将府,由司马颖亲自下厨,跟燕娘一起,做了一桌子好菜上来。
说是一桌子,其实,也就是六菜一汤,边关正逢战事吃紧,之前又被细作烧了大库里的储备,纳兰雪同尉迟恭商议着颁了军令,守将府中,有将官职衔的,每人每餐一荤一素一汤,司马颖贤德,一句也未抱怨不说,还主动担起了煮饭烧菜的职责,遣了府里原本的厨子去军营里面帮忙,给雇来做事的工匠们准备饭食。
尉迟献,尉迟恭,纳兰雪,都是将官的身份,依着之前的军令,一起吃饭,也该是六菜三汤,但,三人都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人,便让司马颖和燕娘少做了几个汤菜,多煮了点儿米,怕吃不完,就又唤上尉迟恭的副官一起,四个人同吃。
纳兰雪本就喜欢吃甜食,自那一日的火攻结束,连吐了三天之后,嗜甜食的毛病就更是严重了起来,一小碗白米饭,不拌上五六勺儿的白糖,都会吃不下去,一道菜,不加上足足量的甜,便会一筷子都不夹,司马颖和燕娘已经习惯了她这样,也便由着她,肯吃,总比不吃好,不过是多费些银子和工夫,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于是,这桌上的六道菜里,便有一道,是专门的甜食。
莫国虽是有男女不同席的说法,但,军中不同于府邸……咳,好罢,其实是在莫国,从来就没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有在将官用膳的时候,该如何安排女子的说法,既然没有说法,那,就只能随俗了,至于所谓的,随俗的俗嘛,当然就是,同级别的将官,同桌同食的这俗了!
一边儿吃着东西,纳兰雪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尉迟献觉得她的想法极好,不时点头称赞,尉迟恭听得新鲜,也不时问些详情,一餐吃完,事情也就都说的差不多了。
……
是夜,水月城的城墙上,几百道黑影再如之前时候般得,攀附而下。
因有之前时候,司徒敬文上的那当,这一次得了消息之后,凌霄决定要带了弓弩手再往水月城下设伏时,便遭了军中诸多副将偏将的反对,有人说,这是纳兰雪想要骗意军上当,再坑意国箭矢的老套伎俩,有人说,这是纳兰雪要借着本就在城外驻扎的兵营,骗着意军的弓弩手前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说,这是故施旧计,想要再气一气司徒敬文,待把司徒敬文给气死了,军中只剩了凌霄这么一个没太多打仗经验的将军,才好下手,把意军一网打尽,总之是,众说纷纭,却无一个肯赞同他的决定的。
凌霄虽是主将,却终是新近才来,立威有了,尚缺兵将们的信任,遭了这许多人的反对,自没法再依着自己所想的行动,只得加派了人手,仔细巡视粮草储备,以防被莫军破坏。
一夜戒备,至天亮,除了前日晚上,水月城的城墙上垂下来了几条带了黑影的绳子,就再也没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甚至,有哨兵说,天将亮的时候,看到了水月城上的守卫,匆忙的拉上城墙去了若干个草偶和一张大网。
故技重演一说,似乎,就这么“坐实”了,凌霄却像是并不肯信,发生的这事儿,会是就这般简单,一个人寻思了半天之后,又加了两个营的士兵,去看守储备补给,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又过了几日,驻守在城下的莫国的大军,突然有了动静,远看去,像是在收拾行装,营帐锅盆,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地。
这时,便有几个副将跟凌霄提出,这该是莫国的军队要后撤了,他们应该趁着莫国兵将收拾行囊的混乱时候,攻其不备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既能振奋之前连打了两次败仗的意军士气,又能一举消灭意国来援的大军主力,介时,就算天月城不破,也会失了坚守的信心,然后,他们再以大军把城整个儿的围了,断了天月城的补给,不出几日,城里的守将就得被城里的守军和百姓逼得投降。
凌霄没有同意副将们的建议,硬生生的用自己主将权力,把这事儿给压了下来。
依着之前纳兰雪所说,这时,纳兰述该是已经到了城里,以他的名满天下的睿智,怎么可能,露这般大的一个空子,给自己钻?
这分明,就该是一个陷阱,挖好了,等自己去跳的!这位自己素未谋面的老师,在把握人心方面,可真是厉害!他赌得,该是自己的刚刚走马上任,在军中威信不足,会受副将偏将的蛊惑威逼,想要着急建功立业而不惜铤而走险!他,偏偏就不上这当!看他还如何继续!
让凌霄没想到的是,莫国大军收拾完了行装之后,就真的离开了天月城下,绕过城墙,往莫国帝都的方向去了……似乎,只是一盏茶都不到的工夫,意国的军营里,就炸了锅,一众副将偏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本该到手军功飞了,心中怒气满满,哪里还肯听解释?
也不知是哪个人突然说了一句,凌霄将军乃是莫国纳兰相爷门下,初来的时候,还曾不惜军威的跑去人家城下跪拜,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叛变了意国,成了莫国的走狗呢!
这一下,可是真真的把众人心里的火儿给点着了!
几个副将偏将一商议,二话不说的就把凌霄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一骑快马离了意国大营,朝着帝都汲水城飞奔而去,凌霄被几个副将捆绑之后,吊到了大营正中新立起来的木柱上。
时值严冬,北风怒号,穿着铁甲的凌霄被挂在远离地面三米的地方,不多时候,就冻得手脚僵硬,腿都不会打弯儿了。
一股睡意袭来,凌霄使劲儿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强迫自己清醒,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睡,此时若是睡了,可就再也醒不来了……那些副将偏将们,已经使人把信报已经送去了帝都,他相信,只要熬过今晚,明日一早,得到意皇的回信,他就可以……昭雪平冤,官复原职……继续,跟城里的那个人斗智斗勇……只是不知,现在,已赢了他一局的这人,是那个灭了意国轻骑,气病了司徒敬文的纳兰雪,还是……他一直仰慕,却未曾有缘亲见过的老师,纳兰述?
水月城的城墙之上,纳兰雪裹着一件雪色的斗篷,跟燕娘一起,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观看着意军大营里的情况,用来捆绑悬挂凌霄的木柱居于大营正中,在一堆一堆的篝火之中,很是显眼。
“郡主,要不要去救救他啊?这么冷的天,这样下去,可别给冻死了啊……”
燕娘紧一步跟上了纳兰雪,把一个手炉递给了她,这该死的天,可真是要冷死人了,她穿了三件棉布夹袄,有城墙垛儿挡着风,还冷得要被风给吹透了似的,跟凌霄那般的,被人悬挂到木柱子的顶上,四下不靠的,还穿着铁甲,可怎么受得了!
“好歹是个出身行伍的将军,哪就那么容易冻死的?”
纳兰雪轻轻的摇了摇头,站住了脚步,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我若现在去救他,他定会怨恨我,当我是落井下石的害他,我便是把他救了回来,他也不可能为我莫国所用……而我若是不救,让他就这般的咬牙挺到明天早晨,听了白独羽使人送回来的诏书,对意国彻底的凉了心,再出手相救,结果,可就是大不相同了,哦,对了,燕娘,给意国那边的鹤起楼发个飞鸽传书,让莫影和莫济留意一下,寻个合适的机会,救下他的家人来,送来莫国,让他们团聚。”
……
次日拂晓。
一骑快马,自意国帝都汲水城带了白独羽所下的圣旨飞驰而来。
被冻了整整一夜的凌霄,费力的撑开眼皮,满是希冀的看向了那个手持圣旨,快步而来的信使,他相信,以他凌家的满门忠烈,为皇帝镇守西境一百三十多年,皇帝定是会选择信他的,却未想,入耳的,竟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家长子凌霄,通敌卖国,妄负君恩,凌迟处死,即日行刑,凌家教子不严,并罚之,诛九族。”
信使宣读的诏书,让凌霄入赘冰窟,这种冷,比前一日晚上的严寒,还要刺骨,还让他绝望,这就是他凌家上下忠心耿耿侍奉了一百多年的君主,这就是……他以为,能给他信任和支持的皇帝,他怎能,怎能连查都不遣人来查一下,就定了他凌家满门的死罪?!何其昏聩!何其胡闹!何其……
“差不多了,发信号让他们动手。”
天月城的城墙之上,纳兰雪微笑凝望,这可怪不得我,白独羽,是你自己,一手把效忠于你的良将,推来了我这边的!既然,你这么大方的送了,那,我就只好,满心欢喜的收下了!
第四十八章 帝封郡主智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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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月城上的一声号角,一队三千人的轻骑,自意国大营背后的山林里呼啸而出,在意国营中兵将无备之下,横穿大营,挥刀砍杀。
为首一人,策马奔至大营正中,蓦然跳起,砍断悬挂凌霄的绳子后,落回了之前所骑的马背,跟在他后面的一人,手中套马索一伸,缠住凌霄的腰身,在他落地之前,把他稳稳的拖回了自己乘骑的马背上,带着他,自兵营正门,狂奔而出。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
原本正奋力挥刀砍杀的骑兵们,听到了这号角,便立刻停手,连挥到了一半儿的,也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勒紧缰绳,跟上已经冲出正门去的那人,直往水月城方向而去。
再看水月城,早已是城门大开,城墙上,弓弩手齐列箭阵,可不就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样的时候,发难抢人的?
意国大军平白遭了这么一回冲击,伤了几百人,还被抢走了准备处死的“叛将”,这其中懊恼,跟谁去说?可,懊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