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是一场暴风雪。
五辆挂着膏药旗的深绿色军车,从白雪覆盖的大同大街上疾驰而过,深深的车辙一直延伸向远方……
大同大街2836号,苍松翠柏掩映着兴亚式大屋顶之上,几只麻雀在积雪上跳跃着。
伪满协合会中央本部的二楼走廊里,西装革履的组织指导部主任秘书孔云安和审查部副部长丰臣加奈子并排从楼梯口走了过来,一重一轻的皮鞋在水刷石地面上叩击的声音,让这座光线迷离的魔窟显得阴森森的。
“孔桑,我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你,此次在本土福冈集训,一面你是能忍磨难的特工,像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另一面在我父亲面前,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狗。”
“加奈子小姐,你说话总是这样冷言冷语,我的心意你还不懂么?”
“不懂,我是真的不懂,看你集训的一面,我还真是喜欢上你了一点点,可是你有事没事地就往我家里跑,那个奴才样儿是让我好反胃。”
“你……你说得也太难听了,那是我太敬重令尊了,也太爱你了。”
“得了吧,你和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差别,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我们丰臣家族身上。”
“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吧?用中国人的话说,叫‘良禽择木而栖’。”
“还不是那些卖主求荣的人的遮羞之辞?你少来这些呀,与你在一起,只是哥哥的事业之需要,你也少说那些听着肉麻的、没有廉耻的话。”
“你这从何说起,我们在日本时不也挺好的,我最难忘的就是你给做的寿司了。”
“就是我无聊的时候,把你当个小狗消遣一下,你别多想。”
二人说着,就到了丰臣久木的办公室门口。
“报告——”
“报告——”
二人一前一后进到了房间里,双双敬礼。
丰臣久木双臂交叉,仰头凝视着窗外,手中夹着一支雪茄,室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他转过身时,窗外的阳光映射着他身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声音却一如往常的沉静冷峻:“请坐吧,二位。”
然而孔云安二人是出于敬畏,还是出于礼节,却笔挺地站在那里。
“你们集训回来了,就要抓紧工作,近来中野遇刺的事,搞得沸沸扬扬,想来山本秘书已把情况都你们说了吧?”丰臣猛吸了一口雪茄,好似这样能让他找到解决难题的思路。
“情况我们都知道了,那个郎鹤兰招了没有?机关长。”孔云安嗅着烟草的气息,渴望并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坐在这个大办公室中吸雪茄的情景。
“还没有,这个女人嘴很硬,用中国话说就是……就是一问三不知。”丰臣低头搓着半截雪茄,用余光扫了一眼孔云安的皮鞋,那是福冈晴川家手工制作的皮鞋,也是自己父亲黑龙会干事长丰臣光一郎钟爱的皮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哥哥,就没有别的办法么?我还从没有遇到这样刚强的女人?那个陈骢呢?他也没有办法?”
“那个陈骢,不争气的东西。他,他前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在泛亚大都会把张霖佑的相好舞女给强占了,后来被张景惠给叫到家中去了,一直没有来我们这里。这豆腐匠老张的家事,我也懒得掺和,估计他也快过来了。”丰臣凝视着茶几上空空如也的茶盏有些不耐烦。
“机关长,昨夜我去了医院探望了中野太君,他还是神情恍惚,时醒时昏,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你说他可怜——混蛋!”丰臣猛然站了一起来,狠狠地用左手甩了孔云安一个耳光。
孔云安猝不及防,但他不敢躲闪:“はい——はい——”
“他可怜什么?非要喜欢搞那个一堆什么人皮灯笼——有那个精力把反满抗日分子给我肃清了,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他是活该——”丰臣把右手中的半截雪茄气急败坏地丢向了门旮旯。
“哥哥,他父亲可是陆军部的红人呀,你可不要把他弃之不顾呀,这次我离家之前,父亲还反复让我转告你要照顾他。”加奈子看着怒气未消的丰臣有些紧张。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根据警卫人员说,当夜是三个人,还救走了一个女人,这个郎老板还有两个同伙,现在我要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一旦掌握证据就要封了太白居,还要把她同伙和背后的组织,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力行社,我都要一网打劲!”丰臣瞪大了眼睛命令道。
“遵命——”
“遵命——”
“加奈子,你要听从孔桑的指挥,不要任性,他是我们家族信赖和倚重的好朋友。”丰臣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们随我来……”
三人依次出了办公室,径向地下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