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乌云四合。
长春城东六里桥镇松辽大车店两进院子里,人头攒动,狼藉一片。
院门口的一盏红灯笼已然碎了,露着肋骨在墙根瑟瑟发抖。
伪满协和会下属外围特务组织——义勇奉公队的大队长范道岐,此时正率领着他的虾兵蟹将将这个大车店搞得乌烟瘴气。
两进院子里的住客都被轰到了院子里,四十多号人,沉闷着被奉公队的狗腿子们围在垓心。
“我说店老板呢?快点出来——”范道岐叉着腰,用支牙签剔着牙,那金丝边的眼镜怎样看也体现不出他有什么温文尔雅的气度来。深灰色的羊毛短氅与脚下的黑色马靴显得是那样的滑稽,颈下古铜色的领带在浑圆的肚皮上,怎样看都像一张亡故之人供桌上的牌位。
“来了——这位老总,您有事儿请吩咐。”店老板两口子依次从后面的客房里一路小跑着出来。
“爷我是协和会义勇奉公队的大队长,在追查反满抗日分子。老板子,你这店里今天住的人是不是都出来了?”
“老总啊,那个……差不多吧。”
“啥叫差不多啊?三瓜、四蛋你们带人分作两小队,马上挨个房间给我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范道岐自从叛变投敌以后,越发发福了,本就不太挺拔的躯体显得更加猥琐,他一说话,就把右脚的脚尖掂起来,配合起伏的大肚子,展现自己的独特“舞姿”,是那样的肆无忌惮。
“大队长,最后的客房里,有三个喝酒的不出来。”一个干瘦的手下像没吃饭似的,拖着步枪来到了范道岐的跟前。
“谁呀?这么大的胆子,不知道爷是奉公队么?专门负责肃清新京城郊的反满分子。多带几个人把他们给我绑也绑出来,本大队长我要训话。”
过了不一会儿,那个干瘦的小头目和另外四个手下有的歪戴着帽子、有的鼻青脸肿、有的龇牙咧嘴地踉踉跄跄回来了。
“……怎么回事儿?这……这是谁干的?”范道岐不由得七窍生烟,差点儿把嘴角的牙签咽了下去,“我还真没听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奉公队的人,惹恼了本大队长,我枪毙他——”
“就你?呵呵——”骆霜晨打着酒嗝,披着藏青色羊毛大衣,手中摆弄着黑檀木的二人夺。
“我……我怎么了?你……你是谁?敢和本大队长吆喝?”范道岐打量着这个阔少打扮的人,本能地有些心虚,英气非凡的气度让他顿感气焰小了很多。
人群中大多是贩运货物的车把式,也有跑口外的小商人,他们见到有人来故意针对这个大队长,心中不免有些赞许,有的还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该——活该,这群狗崽子是得有人震慑他们。”
“就是,放着好人不做,专门在日本人面前装孙子,在咱们老百姓面前装大爷,什么玩意儿?”
“这下遇到茬儿了,咱们瞧好吧……”
“你到底是做啥的?把你的良民证拿……拿出来……”
骆霜晨很早就听纳兰说过这个范道岐,心中对这个渣滓心中甚是不爽:“就你?还敢查看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查看你怎么了?不中么?我是奉公队大队长!”范道岐用白胖的手拍打着腰带上别着的左轮枪。
“少费话。我